9月20日,晚七点五十五。
企鹅音乐总部大楼。
运营总监老张死死盯着墙上那块巨大的数据监控屏。
“流量预警!当前并发数已突破八百万!”
坐在角落里的服务器运维组长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服务器负载红线了!”
老张吓了一跳:“怎么涨这么快?还没到八点呢!备用机组呢?昨天不是特批了经费,让你们多备了三组服务器吗?都挂上去!”
“已经挂上去了!”
运维组长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手底下动作没停:“现在每秒的请求数,比平时高峰期高二十倍!根本不够啊!”
老张盯着那还在疯涨的数字,既兴奋又想骂娘。
这就是景修然!
专辑还没发售,就能让国内最大的音乐平台差点瘫痪。
这就是那个男人的统治力。
“砰!”
大门被撞开。
客服主管顶着一头乱发冲进来,一脸焦急:“总监!端出现大规模卡顿反馈!还有人投诉充值通道进不去!”
老张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这种级别的流量,接住了是泼天的富贵,接不住那就是重大运营事故。
要是今晚把这事办砸了,明天他就得卷铺盖滚蛋。
他眼神一狠。
“没办法了,把全部切到最高档!所有备用带宽通道,全给我切过来!”
技术主管一愣:“全放?那可是按流量计费的!这成本要是超了”
“现在是要命的时候!超了算我的!执行!”
“是!”
整个技术部瞬间进入了战时状态。
距离《消愁》上线。
还有三分钟!
燕京,六环外。
某老旧小区。
“吱呀——”
生锈的防盗门发出一声酸涩的声音。
小王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自己的出租房。
他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运营,刚刚结束996,晚上的他本该是躺在床上睡大觉的时候。
结果老板一个电话,他又跑回公司耗了一整天。
方案改了八版,最后老板轻飘飘来了一句:“还是第一版有感觉。”
这种操蛋的生活,让他甚至连骂娘的力气都没了。
屋里没开大灯,只开了一盏小灯,照亮了桌上那一堆没扔的外卖盒。
“咕噜。”
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小王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摸出一桶老坛酸菜面,熟练地撕开包装,倒进开水。
等待泡面的三分钟,是他一天中少有的放空时刻。
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那张满是油光的脸。
习惯性地点开企鹅音乐。
开屏就是那个男人的剪影。
主页上最显眼的位置,倒计时正在跳动——“距离《消愁》上线还有:01分38秒”
小王愣了一下。
“景修然”
他喃喃自语。
思绪恍惚了一瞬。
那是四年前的大学宿舍,几个人光着膀子,踩着啤酒箱,对着电脑嘶吼着《仙剑》的主题曲,唱着景修然的每一首歌。
那时候他们说要出人头地,要让这世界听听他们的声音。
可现在呢?
毕了业,进了职场,那些所谓的梦想、激情,早就被没完没了的工作磨没了。
现在听歌,更多是为了屏蔽早高峰地铁上大妈的吆喝声,或者是为了在失眠的夜里能少想点烂事。
“希望能有点劲儿吧。”
小王把叉子插在泡面桶盖上,又撕了根火腿肠,用牙咬开,扔进汤里。
他其实已经被市面上那些千篇一律的口水歌搞得有点生理性厌恶了。
不是爱得死去活来,就是在那无病呻吟地学猫叫。
但他对景修然的新歌,还是抱着期待的心理。
毕竟景修然代表着,他们这一代人的青春。
时间一秒一秒跳动。
倒计时归零。
原本灰色的按钮瞬间变绿。
“立即播放”
小王拿起泡面桶,喝了一口带着酸菜味的汤,随手点开了播放键。
耳机里传来一段简单的手风琴前奏,缓缓流淌而出。
小王喝汤的动作顿住了。
这前奏
怎么听着这么孤独?
紧接着,景修然的嗓音响起。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
“背上所有的梦与想…”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
“没人记得你的模样…”
小王愣住了。
这歌词怎么听着像是在唱他自己?
那个每天挤地铁、在公司赔笑脸、在各种甲方中间周旋的自己?
在这座拥有两千多万人口的超级都市里,他每天挤地铁,每天加班,每天为了那点房租和全勤奖拼命。
谁记得他的模样?
随着旋律推进,种压抑的情绪在一点点堆积。
“三巡酒过你在角落…”
“固执的唱着苦涩的歌…”
“听它在喧嚣里被淹没…”
“你拿起酒杯对自己说…”
小王放下了手里的泡面桶。
他听着歌词,感觉眼睛有点发酸。
这唱的不就是他吗?
那种身处闹市却无人可依的孤独感,被这几句词勾勒得淋漓尽致。
音乐还在继续。
手风琴的声音弱了下去,只有吉他的扫弦声变得清晰。
那是情绪积压到顶点的爆发前奏。
下一秒。
景修然的声音带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唤醒我的向往,温柔了寒窗。”
“于是可以不回头地逆风飞翔。”
“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
“”
“好吧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
“清醒的人最荒唐。”
一曲唱罢。
小王坐在那儿,保持着那个姿势,久久没动。
泡面已经凉了。
他却再也没了胃口。
他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呜咽。
许久。
小王抽了张纸巾,胡乱抹了一把脸。
他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了评论区。
刚才被技术部屏蔽的评论区功能已经恢复。
短短10分钟。
没有饭圈那些整齐划一的控评文案,也没有那些毫无营养的打榜口号。
只有一个个和他一样,在这个夜晚破防的普通人。
“听哭了。本来还在加班,听到那句一杯敬故乡,直接去厕所哭成了傻逼。”
“今年三十,一事无成。这八杯酒,我干了。”
“清醒的人最荒唐。景修然,你太狠了。”
“我想回家了。”
小王吸了吸鼻子,在输入框里打下了一行字,又删掉。
最后他只发了四个字。
“谢谢,敬平凡的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