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伙来一轮!这鬼天气,就得喝点烈的!”
酒过三巡,山姆似乎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在众人起哄的欢呼声中高声地喝出豪迈的宣言。
他跟迈尔斯举杯一碰,哈哈大笑着,随意地吹嘘起自己的技术:
“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老迈克,但我想他的技术一定比不过我。”
迈尔斯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勾勾手指头,坐在角落里的一个邋塌老头儿便忿忿地坐到两人旁边。
看到这一幕,酒吧里的起哄声更激烈了,不少人甚至都在酒精的作用下激动地跳上桌子,指着山姆说道:
“哈!又来了个瞧不起你的家伙,迈克,让他见识见识你的手艺!”
“是啊迈克,不过我今天还是支持山姆兄弟,除非你也请我们喝一杯!
被叫做老迈克的那个邋塌老头倔着鼻子,鼻头被酒精蒸的红彤彤的。
面对技术上的挑衅,山姆毫不退让,在众人的拱火中跟老迈克对在了一起,开始争论起一些难懂的技术问题。
不时看到其中一方吃瘪,便会激起一重一重的呼声。
而每次山姆被挤兑得说不出辩驳的话,脸憋的通红的时候,他就会转移话题,开始主动为大家上酒,来让自己显得还是优势方。
可在所有人都毫无所察的情况下,山姆袖口里藏着的油纸包里的细密粉末,就在一次次看似随意地起身、挪动、倒酒中,悄无声息地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杰西正坐在家中的餐桌前,听着舅妈絮叨着家长里短。
他的表情无奈,但眼神偶尔会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是能够看穿远在另一条街道的酒吧内传来的,只有他能听到的倒计时似的。
“杰西哥,叔叔阿姨,晚上好!”
黄依依轻轻敲响尹家的屋门,手里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我爹做的点心,给你们拿点尝尝。杰西哥要是这两天没事情做,可以来我们家店里玩玩。”
“依依啊,快进来快进来!”舅妈殷切地为其打开门,一家子晚餐后的难得的业馀时间其乐融融的,好不快活。
酒吧里,喧嚣已经达到顶峰。
迈尔斯已经喝得舌头打结,他搂着山姆的肩膀,浓郁的酒气不断喷吐在山姆的脸上:“你……你小子不错!比那些……那些虚头巴脑的家伙强!来!跟兄弟再、嗝、再干一杯!”
山姆的脸颊也同样被酒精染的通红,可他现在可却是心里却紧张的不行。
他看着眼前虽然醉醺醺却仍然活蹦乱跳的迈尔斯,手指头止不住地拧巴他自己的衣角,都快要把耐磨的面料给搓穿了。
“怎么不好使?我明明全都放了。”
山姆再三确认自己绝对已经把洋地黄粉末用完了,心中不断估算着时间。
好在杰西没有让他失望,在酒精已经击穿了山姆最后的理智防线前的短暂清醒中,山姆依稀听到迈尔斯的豪言壮语变成了含糊的咕哝。
迈尔斯的身影在自己眼前闪铄、重叠,一会儿变成好几个,一会儿又合并回一个。
他听到迈尔斯指着已经不胜酒力晕头转向地趴在桌子上的山姆哈哈大笑,听到了周围的酒客迎合着迈尔斯的声音一齐哄笑。
“没、没用的家伙!来啊,再、再请我们兄弟喝一杯,这次我、我请!”
迈尔斯使劲儿晃了晃他那只已经被酒精搞得难以掌控的手,冲着完全混乱的方向挥了挥,引得酒保一阵无奈摇头。
随后,便是更多的哄笑。
‘砰’
山姆的眼睛完全合上之前,他终于看到迈尔斯也摇晃着趴倒在油腻的吧台上。
他浑身一个激灵,强撑着一口气,一掌拍在吧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票子:
“别、别听他瞎说!必须得我、我请客!”
结完这最后一杯酒钱,山姆拖着摇摇晃晃的身躯,跟几位方才相谈甚欢的酒友勾肩搭背地晃晃悠悠走出酒吧,迎着来自五大湖的寒气。
吧台前,迈尔斯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之中,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家伙,将他肮脏的贫穷的脏手捅进了自己的胸膛,在里面搅啊搅。
那只手一把抓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毫不客气地紧紧掐住,又骤然松开,如此反复。
这个过程很漫长,漫长到他感觉自己象是在梦里度过了一生似的。
直到最后,他感觉到自己有些累了。
那只手放开了自己的心脏,那颗原本健硕的心脏,似乎用光了它所有的力气,再也无法如常地跳动一下。
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在战斧酒吧,这种事再常见不过了。
山姆强撑着一口气搭上了的士,确保自己不会因为断片倒在街上被这么直接冻死,才真正沉沉睡去。
山姆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干这种事了,不管杰西吹得再天花乱坠,自己也不能再干了。
他娘的,太刺激了!
要不是他酒量不错,今天就是没有强心苷,他也够呛能活着走出去。
就在他彻底昏死过去、杰西也在跟家人共度良宵的同时,在那间小小的化工作坊里,却是另一副光景。
吉米象是一头困兽,在逼仄的办公室兼临时卧室里来回踱步。
窗外的每一声遥远的汽车引擎声,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般地冲到窗边,掀起百叶窗的一片,紧张地窥视,生怕看到剃刀党那几辆熟悉破车的身影。
办公室里被砸坏的东西被他随意地归拢在一边,根本没有心思处理。
桌上的晚餐早就已经凉透,他却一口也咽不下。
那个稚嫩的亚洲小伙子的样子犹在眼前。
他会解决?他怎么解决?
不久前他还看到剃刀党的人依旧在街上闲晃,那个街区的土皇帝迈尔斯悠哉悠哉地走进他的酒吧。
他开始觉得不应该让杰西他们去做这件事。
“万一……万一他们失败了,激怒了迈尔斯……我的天……”
各种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吉米的心脏,让他呼吸困难。
吉米后悔了,后悔病急乱投医,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亚洲人。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脑袋被泡进装化学品的大桶里,苦心经营多年的小厂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这一夜,对他而言格外的漫长,每一分钟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