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全程低着头,身体僵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只觉得每分每秒,都象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沉知念搁下了银箸,拿起帕子轻轻按了按唇角。
沉南乔连忙放下手中的勺子,站起身躬敬地福身:“今日扰了娘娘许久,臣妇就先告退了,娘娘好生歇息。”
沉知念并未挽留,只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温和:“也好。”
“姐姐若无事,随时可过来坐坐。”
沉南乔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谢娘娘恩典!”
她再次深深一福,带着绿萝退出了这温暖馨香的华帐。
帐帘落下,隔绝了里面的目光。
沉南乔挺直的脊背瞬间松弛下来,眼底是被强行压制的疯狂和亢奋!
绿萝看着她脸上令人心悸的笑容,捧着食盒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夫人”
刚回到沉南乔的营帐,绿萝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夫人,收手吧!”
“奴婢求您了!趁现在趁现在还没铸成大错,还有回头的馀地啊!”
“您去求求宸贵妃娘娘,或者或者告诉陛下,说您是被人胁迫”
沉南乔猛地转身,脸上那副温顺的面具彻底消失,只剩下狰狞的怨毒,目光冷冽如刀,狠狠剜在绿萝身上:“闭嘴!”
“回头?我凭什么回头!是她沉知念欠我的!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忍辱负重,装模作样,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机会就在眼前,你竟敢叫我放弃?”
绿萝被沉南乔的眼神吓得浑身瘫软,却仍在哀求:“可是夫人那是谋害贵妃之罪啊!一旦败露,我们”
“不可能败露!”
沉南乔厉声打断,声音激动:“只要做得干净,谁会知道?”
“修郎说了,那毒药无色无味,银针都验不出。”
“等沉知念那个贱人肠穿肚烂,谁会怀疑到我这个安分守己的姐姐头上?”
她喘着粗气,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滚出去!”
“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先拔了你的舌头!”
绿萝看着沉南乔彻底扭曲的面容,知道再劝无用,巨大的恐惧让她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翟鸟祥云帐内,暖香依旧。
菡萏麻利地收拾着膳桌,芙蕖则捧了热茶奉到沉知念手边。
帐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瓷器轻微的碰撞声。
“娘娘。”
芙蕖看着沉知念平静无波的侧脸,低声问道:“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沉知念接过茶盏,指腹感受着温热的瓷壁,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掌控全局的寒意。
“接下来?”
她轻轻啜了一口清茶,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如同在谈论一件有趣的消遣:“自然是给本宫那个‘好’姐姐机会。”
“让她以为她的计划,成了!”
木兰围场的日子,在号角与马蹄声中流逝。
枯草凝霜,猎猎旌旗下。南宫玄羽偶尔也有打猎的兴致,玄甲禁卫拱卫着帝王策马入林,卷起漫天烟尘。
而营地深处,那顶翟鸟祥云的华帐,却成了另一处无声的围猎场。
接连几日,沉南乔的身影,总在晨光熹微时,准时出现在沉知念的营帐外。
芙蕖掀帘迎她进去,精致的早膳已布好。
沉南乔姿态恭谨,言辞温顺。
沉知念待她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地温和起来,不再是最初的疏离审视,倒真有几分姐妹闲话家常的意味。
在外人看来,她们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沉南乔如今跟宸贵妃关系好,不少人都想巴结。
一时间,沉南乔在围场里的地位高涨了不少
“陆夫人今日气色瞧着更好了。”
一位眼尖的伯爵夫人,在营地小道上“偶遇”沉南乔时,笑容堆得无比热络:“到底是宸贵妃娘娘的亲姐姐,如今娘娘这般顾念您,真是姐妹情深,羡煞旁人!”
“是啊,是啊。”
旁边一位侯府少夫人立刻接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讨好:“陆夫人若得空,不如去我帐中坐坐?我新得了些江南的雨前龙井,正好请夫人品鉴。”
沉南乔端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微微颔首应酬着,享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带着敬畏和巴结的目光。
这份骤然拔高的地位,如同暖流淌过她的心田,带来一阵令人晕眩的舒适。
可想到这一切都是沉知念施舍的!
是她的仇人,从手指缝里漏下的残渣
沉南乔越是被人簇拥、恭维,心头对沉知念的恨意,就越是烧得炽烈!
这虚假的荣光如同裹着蜜糖的砒霜,每一分甜腻都让她想呕!
终于,时机到了——
这天早上,芙蕖捧着一杯刚沏好的蒙顶甘露进来,沉知念的目光却落在了沉南乔身上,带着一丝随意的亲昵。
“姐姐,你手稳,替本宫斟一盏吧。”
“芙蕖这丫头毛手毛脚的,总嫌烫。”
这一刻,沉南乔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刚开始,沉知念根本不信任她,凡是入口的东西,从不给她沾手的机会。
如今却
沉南乔强压着指尖的颤斗,面上依旧是温顺的浅笑,稳稳接过那柄温润的甜白釉执壶。
然后将琥珀色的茶汤,缓缓注入沉知念面前,那只雨过天青的薄胎茶盏中。
水声淙淙,如同她心底疯狂擂动的战鼓。
机会近在咫尺!
只要她簪尾的珍珠轻轻一旋,倒出里面的毒药
但沉南乔忍住了。
她需要更稳妥的时机。
一个万无一失,能让她全身而退的时机。
明天!
就是明天早膳!
她已观察多日,沉知念晨起,习惯先用一盏清茶润喉。那时帐内人最少,也最松懈。
沉南乔依旧象往常一样,陪沉知念用完早膳,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告退。
回去后,沉南乔手握玉簪,眼底闪铄着兴奋的光芒:“我伏低做小了这么久,终于要胜利了!”
“明天,就是沉知念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