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句通过通话器传出去的话,在山顶的夜风里回荡。
让他洗干净脖子准备开会。
门外那个之前还一脸傲慢的保安,愣了一下。
他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复。
随即,他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弯下腰,笑得直抽抽。
“哈……哈哈……后勤部……荣誉顾问?”
他通过对讲机,把我的话重复给了他的同伴,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白大强?我他妈还叫刘能呢!”
“哪来的疯子,开个破红旗,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带头的保安直起身,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他走到车前,抬脚踹了一下红旗l9的车头。
砰。
一声闷响。
车身纹丝不动,他的脚踝倒是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脆响。
保安的笑脸一下子垮了,脸憋成了痛苦的猪肝色。
他抱着脚,单腿跳着,嘴里骂骂咧咧。
“妈的!什么破车,这么硬!”
他恶狠狠地盯着车窗,对着对讲机咆哮。
“别跟他们废话了!激活一级防御!”
“警告一次,再不滚,直接打成筛子!”
牌坊顶上那些自动武器的红点,变得更亮了。
甚至有几个炮口,从墙体里缓缓伸出,锁定了我们。
我叹了口气。
“小苏啊。”
“你说,现在这些公司的迎宾,是不是都忘了什么叫服务意识?”
“客户上门,连杯水都没有,上来就要打要杀的。”
“这企业文化,不行啊。”
苏箬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镜片反射着屏幕上的数据。
“老板,他们的企业文化,可能就是送客户上路。”
“有道理。”
我点点头,解开了安全带。
“看来,有必要给他们上一堂生动的企业文化培训课。”
“我亲自去。”
我推开车门,下了车。
晚上的山风有点凉,吹得我那身东北大花袄猎猎作响,脚上的人字拖有点兜不住风。
我一落车,门口那几个保安的目光,就跟探照灯一样全怼我脸上了。
他们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戒备,迅速变成了惊愕,然后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笑。
尤其是那个抱着脚的金鸡独立的保安,看我的眼神,就象在看一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友。
“我操,这是什么穿搭?村口开大会的?”
“这大花袄,我奶奶三十年前都不穿了!”
苏箬和林清风也跟着下了车。
林清风往我身后一站,宽厚的身子挡住了大半夜风。
我趿拉着人字拖,晃晃悠悠地朝那扇朱红色大门走过去。
“站住!”
一个没受伤的保安伸出骼膊,拦在我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眼神里的轻篾都快溢出来了。
“私人会所,衣冠不整者与狗不得入内。”
他指了指我脚上的人字拖,又指了指我身上的大花袄。
“说的就是你。”
“麻烦你,圆润地,滚远点。”
我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行头。
我挺了挺胸,让我这件纯手工缝制,蕴含了东方神秘主义设计理念的大花袄,显得更加挺括。
“我这还不叫衣冠整齐?”
“小同志,你这审美有待提高啊。”
“我这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懂吗?手工定制,全球限量一件。”
我指了指自己。
“至于会员卡,我这个人吧,比较传统。”
“不太喜欢用那些冷冰冰的卡片。”
“我刷脸行不行?”
那保安愣了半秒,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刷脸?”
他笑得前仰后合。
“你以为你是谁?你这张脸镶金了还是贴钻了?”
“我告诉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有会员卡!”
他说着,伸手就要来推我的肩膀。
“赶紧滚,别逼我们动手……”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一只比他大腿还粗的骼膊,从我身后伸了出来,抓住了他推过来的手腕。
林清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的侧前方。
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个保安的惨叫,被林清风直接捏在了喉咙里,只发出了“嗬嗬”的漏气声。
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折了九十度。
另外三个保安脸色剧变。
“你他妈找死!”
“弄他!”
他们纷纷从腰间掏出了黑洞洞的武器。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抬起手。
林清风动了。
他松开那个已经疼昏过去的保安,像丢垃圾一样把他扔到一边。
然后,他转身,走向大门旁边那座用来镇宅的石狮子。
那石狮子是整块汉白玉雕的,两米多高,威风凛凛,估摸着得有好几吨重。
剩下的三个保安,看着林清风的动作,有点懵。
“他想干嘛?疯了?想跟石狮子合影?”
就在他们困惑的眼神中。
林清风走到石狮子跟前,弯下腰,双手抱住了石狮子的底座。
他双臂的肌肉,像老树盘根一样虬结起来。
“吼——”
林清风发出一声低沉的,不似人声的咆哮。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那座跟地面浇筑在一起的巨大石狮子,被他硬生生地,从地里拔了出来!
碎石和泥土,四下飞溅。
三个保安手里的武器,“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们嘴巴大张,眼珠子都快瞪出眼框。
林清风抱着那座比他还高的石狮子,像没事人一样站直了身体。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那三个保安道心破碎的动作。
他把那座几吨重的石狮子,像扔一个棒球一样,轻轻往上一抛。
然后又稳稳接住。
再抛。
再接住。
巨大的石狮子,在他手里上下翻飞,轻巧得象个泡沫塑料模型。
林清风抛了两下,似乎是找到了手感,转过头,看着那三个已经石化的保安,瓮声瓮气地问。
“这玩意儿。”
“能当卡刷吗?”
“咕咚。”
不知道是谁,狠狠咽了口唾沫。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三个保安腿一软,“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下了。
他们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见了鬼一样的惨白。
“能!能!太能了!”
为首的那个保安,连滚带爬地冲到大门边的控制台,手忙脚乱地按着按钮。
“贵…贵宾!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
“您…您别当真,我们就是跟您开个玩笑!”
刺耳的警报声停了。
地面下那些尖锐的地刺,缩了回去。
牌坊顶上那些杀气腾腾的武器,也收了回去。
那两扇巨大的朱红色铜门,缓缓地,无声地,向两侧打开。
三个保安,加之那个刚从昏迷中疼醒的,四个人,整整齐齐地跪在门口,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摆出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姿势。
那姿势,比他们在日本的同行还要标准。
“贵宾一位!里边请!”
声音洪亮,整齐划一,充满了发自肺腑的真诚和恐惧。
林清风随手柄石狮子扔回了原来的坑里。
“轰隆——”
一声巨响,地面都跟着震了一下。
我拍了拍大花袄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摇了摇头。
“哎,都说了刷脸就行。”
“非要搞这么复杂。”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懂得化繁为简的道理。”
我迈开步子,趿拉着人字拖,慢悠悠地走进了那扇洞开的大门。
苏箬跟在我身后,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林清风则默默地走在最后,象一尊移动的门神。
穿过大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庭院。
庭院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湖心有个亭子,九曲回廊连接着岸边。
几十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统一制式武器的护卫,已经严阵以待,将整个庭院围得水泄不通。
在庭院的正前方,主建筑的台阶上。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悠闲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运动服,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正是刚刚才狼狈逃走的,弥勒。
他看到我们进来,一点也不惊讶。
甚至还举起茶杯,遥遥地对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先生。”
他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欢迎光临。”
“你的位置,我已经给你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