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正蹲在南城郊区一片荒凉的烂尾楼里,捏着鼻子,试图忽略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味道。
眼前这具尸体,己经不能简单地用“惨”来形容了。
死者是个中年男人,穿着还算体面的西装,但此刻西装敞开着,露出里面空的。字面意义上的空。他的胸腔腹腔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掏空了,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失去了弹性的皮囊软塌塌地贴着脊椎,像个被随手丢弃的破麻袋。更诡异的是,他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种极其满足、近乎迷醉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僵硬而夸张,看得人脊背发凉。
“啧,这笑容比哭还难看。”林小雨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她手里拿着个古朴的罗盘,指针正疯了似的乱转,“风水气场全乱了,阴煞之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抽到这里,又猛地炸开。这地方现在就是个不稳定的‘煞眼’,待久了折寿。”
莫怀远没说话,蹲在另一边,指尖夹着一张黄色的符纸,小心翼翼地在尸体周围的地面上擦拭着。符纸接触地面的瞬间,嗤的一声轻响,边缘竟然泛起一丝诡异的淡绿色油光,随即迅速黯淡下去。
“有残留的邪术能量,很阴损,带着一股甜腻的腥气。”他皱紧眉头,把符纸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更沉了,“不是中原路数。
金多多抱着他的宝贝背包,离得远远的,嘴里嘟囔:“我说几位大哥大姐,看出点什么没?这地方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浑身不得劲。”他那辆改装越野就停在外面,里面装备齐全,但现在看来,有些东西不是装备能解决的。
亚雅倒是挺淡定,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蹲在旁边,歪着头看尸体脖子上一处不太明显的青灰色印记:“唔,这个印子有点像我们那边一种失传的‘欢喜蛊’的引子,但又不完全一样。手法更糙,劲儿却更大,像是催生出来的劣质货。”
张林检查了一下尸体的西肢和头部,摇了摇头:“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内脏呃,也没了。死因不明,但这肯定不是医学能解释的。”
我们是被特调处的南宫朔请来的。这己经是南城这个月第三起类似的“掏空案”了。死者身份各异,有商人、有教师,还有个小公务员,共同点是死前都曾短暂失踪过几天,回来后精神亢奋,逢人便说自己遇到了“真仙”,得了大机缘,然后就在某个夜晚,以这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死在家里或者这种偏僻角落,带着那副满足的笑脸。
现场没有任何挣扎痕迹,没有血迹,没有指纹,监控也总是莫名其妙地失灵那么几分钟。普通的刑侦手段完全无效,案子被移交到了特调处。
南宫朔那张平时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脸,此刻也绷得紧紧的:“几位,压力很大。上面催得紧,民间谣言西起,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邪神索命的,有说是修炼邪功走火入魔的再破不了案,我这身皮怕是保不住了。”
他递给我们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黄色符纸,材质粗糙,上面的朱砂符文歪歪扭扭,像是一个初学者的涂鸦,但线条间却透着一股邪气。
“这是在第一个死者家里发现的,塞在枕头底下。我们查过了,这符纸的材质和画法,不像是国内的东西。”
我接过证物袋,隔着塑料薄膜仔细感受。指尖触碰到符纸位置的瞬间,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一根冰冷的针扎了一下。一股混乱、癫狂、充满原始欲望的意念碎片试图钻进我的脑海扭曲的舞蹈、嘶哑的吟唱、还有那种追求极致感官刺激的狂热
我猛地甩开手,脸色发白。
“怎么了小七?”莫怀远扶住我。
“是古暹罗(泰国古称)那边的邪法,”我喘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而且是非常古老、偏门的一种,叫做‘娜迦祭欢’。供奉的不是正神,是一种被称为‘欲娜迦’的邪灵,传说能以极乐幻境诱捕生灵,吸食其精气神,最后连血肉骨髓都化为它的养料。”
“娜迦?不是蛇神吗?”林小雨问。
“不一样。”我摇头,“正统娜迦是水域守护神,有善有恶。但这‘欲娜迦’,据奶奶笔记里模糊记载,是古暹罗某些邪修结合了原始生殖崇拜和巫蛊之术,臆造出来的一种怪物,代表的是失控的、毁灭性的欲望。它给的‘极乐’,是通往彻底虚无的单程票。”
这就对上了。
死者那满足的笑容,被掏空的身体,分明就是被吸干了所有生命能量后的残渣。
“古暹罗那就是人妖国来的法师搞的鬼?”金多多反应很快,“跑我们南城来搞风搞雨?”
“而且看这手法,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莫怀远指着那符纸,“符胆空虚,邪力却残留不散,说明绘制者功力不深,但举行仪式的‘场’很邪门,提供了大部分能量。他们肯定有个固定的据点,在进行某种持续的邪仪。”
南宫朔脸色难看:“也就是说,可能还有下一个受害者?”
“而且很快。”我肯定地说,“这种邪仪需要持续的血食和魂力供奉,间隔不会太长。”
就在这时,我手腕上戴着一串老桃木珠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发热,烫得我皮肤一疼。与此同时,我脑中堂口里,胡天罡老爷子沉稳的声音响起:“小七,西南方向,三里外,阴怨之气冲天,有生魂正在被强行抽离!”
“西南,三里!”我立刻喊道。
南宫朔动作极快,对着耳麦低吼:“锁定西南方向三里区域!所有单位注意,可能有情况!重复,西南方向三里!”
我们一行人冲出烂尾楼,跳上金多多的越野车。车子发出一声咆哮,朝着西南方疾驰而去。
金多多一边把方向盘打得飞起,一边从背包里摸出几张紫色的符箓塞给莫怀远:“老莫,天师级的紫金雷符,压箱底的,拿着防身!”
亚雅也从她那个看起来小巧玲珑的挎包里掏出几个小纸包,分给我们:“避瘴蛊,含在舌下。那边味道肯定不好闻。”
车子在一片老旧的城中村边缘停下。这里的房子挤挤挨挨,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在头顶交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的香烛味和食物腐败的混合气味。
胡天罡指引的位置,是一栋孤零零立在角落的二层小楼,外墙斑驳,木门紧闭。但在我眼里,这小楼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带着粉腻甜腥气息的黑灰色煞气笼罩着,像是个巨大的、正在蠕动的毒瘤。
“就是这里!”我低声道。
楼里隐隐约约传来一种奇怪的、腔调诡异的吟唱声,像是有人在用听不懂的语言念经,但节奏混乱,夹杂着喘息和意义不明的音节。
莫怀远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咬破指尖,凌空画了一道破煞符,口中疾喝:“五星镇彩,光照玄冥!破!”
金光一闪,那紧闭的木门“嘭”的一声被无形力量撞开,一股更浓烈、更甜腻的腥风扑面而来,熏得人几乎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