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口谕传到王府。
涂一乐实则早已知道消息,但依然听完口谕。
而她正在书房之中挥毫泼墨,听取口谕之时,笔锋却未停歇。
他在宣纸之上,落下大大的四坨后,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笔。
一旁的太监,一直深深低着头,不敢去看分毫。
他可不想夹在丰梅王与皇帝之间,便装作没看到不敬之姿。
涂一乐望向窗外天空上的白云,一副忧愁模样:
“唉,林县令,多好一个官啊。”
“是是是,王爷所言极是。”
太监唯有低着头随声附和,没让离开,他断然不敢造次分毫。
涂一乐长叹一口气:
“皇上体恤朝廷命官,本王亦不能坐视不管。这样,林汇贤家眷抚恤之事,不劳丰梅县出资,便由我王府来全权处理。”
“王爷高义。”
太监拱手深深躬身。
“那便有劳公公。”涂一乐看向屋内,顿感眼睛一阵刺痛,猛然眨了眨眼:“向皇上回话,本王自当谨慎斟酌,为丰梅县选一位安稳之人。在此之前,一应政务本王自会处理。”
“是。那,小的告退。”
涂一乐满面愁容,重重点了点头。
太监如释重负,快步向外走去。
小厮早已准备好银票,紧跟太监之后。
涂一乐缓缓坐回到椅子之上。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这是皇帝给出态度在示好。
只要不威胁皇权,皇帝绝不会动丰梅。
武延晋靠近些许,语气之中满是沉痛意味:
“王爷不必伤心,我这便安排对林汇贤家眷的抚恤。”
“伤心?”涂一乐脸上满是无奈,只觉恨铁不成钢:“按照律法,理应给多少抚恤银?”
武延晋愣了神,不住思考,却全然记不得理应是多少。
涂一乐沉默片刻,见得不到答案,便直接开口:
“林汇贤虽然只是县令,可丰梅乃是直辖,他的品阶乃是六品。依大奉律,六品官员因公殉职,祭银三十八两,葬银一百二十三两,并赐予棺木和一应丧葬用品。就按照这个去办吧,另外再多拿上一百两,算是王府的心意。”
武延晋无比错愕,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一共才二百六十一两?”
武延晋只觉得太少。
“已经不少了。”涂一乐白上一眼,无奈只得讲明:“林汇贤这两年可没少运作,家资颇丰。哼,他的夫人见到我,从来都是冷眼相看。这,代表什么?”
“他的夫人不喜王爷。”
“是林汇贤骨子里就要搞事情!”涂一乐连连摇头:“哼,他那个夫人啊,连装样子都不会,早早就把林汇贤的心思暴露无遗。”
“原来。”武延晋恍然大悟般:“我回去后,一定叮嘱自家夫人,当着外人面一定要小心,莫要暴露家里状况。”
涂一乐深吸一口气,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站起身来,再次看向窗外:
“你那夫人啊,用不着你来提醒。”
武延晋思索许久,但依然一头雾水:
“王爷,可林汇贤到底做了什么?”
“啊?”涂一乐猛然回头,惊叹武延晋的脑子:“他随驾返京,是要送去本王罪证,以此来扳倒本王上位。”
武延晋顿时火冒三丈,双拳紧握吱吱作响:
“那还给个屁的抚恤金?依我看啊,直接抄了他们家。”
“不可,本王最讲道理,不能坏了本王名声。”涂一乐语气极为平缓:“抚恤金要给,与此同时,仇霖峰已经在彻查林汇贤。一码归一码,都要依大奉律法来行事。”
涂一乐早已超脱律法之外,但依然坚持依律行事。
律法对自身有利,那便依律行事,若是真的靠不上,再动用强硬手段也不迟。
“那我明白了。”
武延晋说上一嘴。
涂一乐却认为,他未必能全明白。
但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武延晋听命行事,脑子可以不用。
“行了,皇上让本王来定县令的缺。”涂一乐扬了扬手:“我看你不错,就定你去吧。”
“我?”武延晋连连摇头,如同拨浪鼓:“王爷,你快饶了我吧,让我在军中还行,可这当官,我可来不了。”
涂一乐长叹一口气,还行,武延晋还算有自知之明。
县令之职一直空着倒无所谓,由县衙自行运转便是。
涂一乐作为代职,稍加管控便好。
但让王爷当县令?好说不好听。
加之早已还乡,岂不是又涉足其中?
令大皇子来当?
做一个小小县丞,可以说是历练。
可若真是令其做了县令,恐怕会有人真的认为,大皇子失势了。
但若是一直代理着,不选个人来当,王府门槛肯定要被踏破。
林汇贤看不上这县令位置,可天底下明白人可多的是。
只要把王府照顾妥帖,不得跟着一同大把大把捞银子?
“王爷,郝仁求见。”
一名小厮来到门口通传。
涂一乐抿了抿嘴,正想着此时,便已经有人找上门来。
郝仁来到书房之中,噗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王爷,快救救小的吧。我家夫人嫌我无能,只会靠着王府接济度日,并不能有所建树,终日对我是拳打脚踢啊。”
涂一乐弯下腰,歪头看向郝仁:
“呦,打这么严重呢?”
“是啊,王爷你看看。”郝仁挺直身体不住只在脸上:“我这脸也不要了,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日子,可是没法过了。”
“敢殴打本王的人?我看铁牡丹是不想活了。”涂一乐愤愤看向武延晋:“你多带上一些人,即刻将铁牡丹捉拿归案。”
“是!”
武延晋应了一声,便要向外走去。
郝仁愣愣左看看右瞧瞧,但并不再开口。
“等等。”涂一乐叫住武延晋,一顿挤眉弄眼:“武统领,依照律法,殴打亲夫应当如何处置?”
武延晋愣了神,他对律法并不了解。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高声说道:
“依律当斩。”
郝仁全身不由一阵酥麻,瘫坐在地上。
武延晋还不忘握了握腰间佩刀,发出清脆响声,大步向外走去。
“武统领留步。”郝仁终于开了口:“王爷,牡丹我俩还算好,没必要如此。”
武延晋愣愣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否该离开。
涂一乐偷瞄一眼郝仁,嘴角微微上扬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