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一乐嘴巴微张,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
皇帝转头望向远方,意味深长说道:
“皇室之中,何来纯粹的赤子之心?在皇子的赤子之心之上,背后是多少人的想入非非?今日过后,又会有多少人盯上王府与皇子府中?王爷,你的一句不干预,可把所有问题都推给了朕。”
涂一乐暗暗赞叹,皇帝再不是当年的小屁孩了。
“皇上圣明。”涂一乐上前半步,偷瞄一眼皇帝:“本王的不干预,并非是推诿,而是本王为了降低此事的影响。如若本王强行干预子女的婚事,才是将皇室与王府同时推入火坑。”
“那他们两个?”
“若是二人心系一处,外力强压之下,只会滋生怨气,乃至是祸患。”
皇帝沉默,抬头看向漫天星辰。
他何尝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尤其是牵扯到涂一乐的女儿。
此事,的确需要顺势而为。
许久,涂一乐没有得到回应,便随之抬头,看向天空之上。
唉,俩大老爷们,在这看星星、看月亮,冷,是真的由内而外的冷。
“林汇贤。”皇帝终于开口:“他检举王爷,在丰梅肆意妄为。”
涂一乐全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他的贪墨之事,还用得着林汇贤来收集弹劾?
仇霖峰早已经将所有事情查得明明白白。
唉,成立一个廉署,竟然成了烦自己的回旋镖。
当年制定下来,京都无需廉署来管。
可搬来了丰梅县,仇霖峰就像是解除了封印。
涂一乐虽然觉得烦,但对仇霖峰一伙人十分认可。
十几年如一日,彻查贪腐,从没有一丝一毫懈怠。
“皇上明鉴啊,这林汇贤说得不对啊。”
“不对?”
“本王虽然还乡丰梅,可故交党羽遍布天下。单说这贪墨之事,怎会只拘泥于丰梅县?”
皇帝目瞪口呆。
这还有给自己主动揽罪责的?
皇帝脸上不由抽搐:
“王爷的意思是,这便认罪了?”
“认罪,认罪。”涂一乐连连点头:“若是他的证据不足,本王可以补充。”
皇帝握起拳头,不住在额头上连连敲打。
这样的说法,无异于将皇帝架在火上烤。
头疼,看着丰梅王他真是头疼。
“此类的话,王爷绝不能当着外人面来讲。”
“皇上,可这些都是真”
“够了。”皇帝立即打断:“朕已令林汇贤随驾返京,待一切查明之后再说。还有,你的罪责是朕、是朝廷来定夺,并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今后此类的话,不可以再提。”
“遵旨。”
涂一乐露出玩味一抹笑容。
唉,怪只怪林汇贤太过天真,放着好好的丰梅县令不当,还想飞黄腾达?
“陈措。”皇帝语气变得平缓下来:“王爷要如何处置?”
“本王本想安排留他在丰梅找个营生。”涂一乐深吸一口气:嘶,但这小子挺有志气,不愿留下受本王庇护。本王便让他走了。”
“走了?”
“是啊,仗剑天涯去了吧。”
皇帝很是错愕。
原本以为,这个陈洛的儿子能保住命,就算是万幸。
却不料涂一乐能将其放了?
“可他,毕竟想要刺杀王爷。”
皇帝很是随意询问,想要解开心中疑惑。
涂一乐突然抬手,重重拍在额头之上:
“哎呀,本王把这事给忘了。这小子可是伤了大皇子,我咋能给放了呢?本王这便立即派人,将他抓回来。”
涂一乐转身想去安排,皇帝却一把将其拉住。
皇帝无奈摇摇头:
“此事王爷定夺便可,立明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况且涂”
皇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没想到又回归到儿女之事上。
沉默。
二人就是静静站着,并不去仰望星空。
“行了。”皇帝径直转身离开:“时候不早,王爷快回去歇息吧。”
“好。”涂一乐潦草象征性行礼:“明早本王恭送皇上返京。”
“不用。”皇帝抬手随意挥了挥:“王爷近日劳累,好好休息吧。”
涂一乐脸上浮现出笑容,就等这句话呢。
他改为毕恭毕敬行礼,动作标准甚至是夸张:
“遵旨!”
涂一乐的声音特别大,响彻天际。
清月卧房之中。
涂一乐张开双臂,清月亲自为其更衣。
“辛苦你了。”涂一乐缓缓开口:“弄个破寿宴,还累你操劳。”
“哪还用得着我劳累?”清月手上动作不停:“从来都是动动嘴罢了,王府的属官下人们,各个都很机灵。”
“赏,都赏。”涂一乐缓缓坐下:“明天还需再劳累,由你来赏下人。”
“那算什么劳累?你就是让我得人心罢了。”
涂一乐一把将清月揽入怀中,无比轻柔的搂抱着:
“舅哥今天跟我说,有事情?让我问你?”
清月原本很是自然,转而起身脱离开来。
她思索片刻,而后才开口说道:
“他说,母亲死后,父亲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丽真到了权力更迭的关键时候。”
“舅哥害怕了?”涂一乐胡乱摆摆手:“让他放一万个心。本王绝不会贪图丽真分毫。”
“不,他不是这个意思。”
“怕有内乱?”涂一乐摇晃着喝上一口茶:“让舅哥放心,明日我便放出话去,丽真谁人敢造次,大奉将出兵干预,力保舅哥顺利承袭王位。”
“你听我把话说完。”清月坐在了一旁,一脸的严肃:“他说,他会极力掌管好丽真,请大奉极力配合。他将立思远为储君,在他百年后,丽真作为王爷封地,加入大奉治下。”
涂一乐顿时酒意全无。
这都哪跟哪啊?
败家也不是这个一个败法。
“绝对不可以。”涂一乐很是坚决严肃:“如若那般,你和孩子将卷入无尽麻烦。”
清月沉默许久,微微点头:
“硕戴提及,若是你反对,便告知于你,此乃为了丽真百姓。而且,父亲亦是同意这个决定。”
涂一乐自然知晓,这对百姓、对大奉都是极为好事。
可一旦如此,他贪图别国的名声便就此焊死。
涂一乐自嘲冷笑一声,名声?他又何尝在乎过?
“舅哥大义,只是苦了你和孩子。”
屋内沉默许久。
涂一乐已全然不在乎其他,恢复了平日状态。
他偷瞄两眼清月,清了清嗓子:
“夜深了,快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