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俩站在河坝正中间,身后各自带了一群手拿农具和武器的汉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往死里干的生猛气势。
“赵长林,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喽,我怎么就强抢了?这张公河的水,难道就独属于你们槐荫村的?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谢老山有些秃顶,看上去六十多岁的,此时跟村长赵长林理论起来根本不落下风。
赵长林听到这句话,自然是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
这谢老山平时见面客客气气,但此时说出来的话竟然这么不讲理,简直颠覆了赵长林往日对他的印象。
“谢老秃子!说这话不害臊呀?!”
“这张公河的水确实不是我们槐荫村独占的,可前几天没水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出来放个屁?我们全村老少爷们动员修整河道,穿山越林去上游炸堤坝的时候你人在哪?”
“眼下我们村把水引下来了,你们来坐享其成?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说说?!”赵长林占着道理,说起话来自然底气十足。
他哪里会不知道,这谢营村的人就不是讲道理来的,因为对方的话根本就站不住脚,单纯地里庄稼快要旱死了,被逼得没办法上这耍无赖来了。
要是往年,念着大家都是一个公社的乡亲,借点儿水倒是不算什么。可今年这样不吭一声就想把水闸给偷偷打开,这可就不是能混过去的事了。
“你们槐荫村这几天浇了多少地了,还霸占着水不放,是你们引下来的水又怎么样?我们村的庄稼难道就活该被旱死?!”谢老山既然把话说到这地步,那就是冲着撕破脸来的。
这几天他们村不是没想过其他的办法,找人到槐荫村说情的不是一个两个,但根本就没人敢做主。眼看着地里的庄稼马上就要不行了,谢老山自己能不能沉住气是一回事,村里的人却已经控制不住了。
两个村子的村长,站在堤坝中间骂战,村里其他的汉子则全都怒目圆睁,眼见着就要大打出手。
站在谢老山身后的一个大汉,手里拿着把锄头,猛地站出来一步,指着槐荫村这边的人怒骂了一句。
槐荫村的爷们岂能受得了这样的挑衅,当即纷纷反口骂着,手里举着武器就要冲过去。
一时间,堤坝上喊声震天,眼见着两拨人又要械斗在一起。
这样的场面,在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可以说比比皆是,抢水抢地抢资源,同村的人大部分又是同一个姓氏,抱起团来这战斗力真不是盖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人,不是战争老兵就是参加过民团的民兵,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
干起仗来个顶个的不要命,就今天这架势,一旦打起来,闹出任命聂苍都不觉得奇怪。
场面上剑拔弩张,眼见冲杀的人群就要将两个站在中间的村长淹没。
聂苍当机立断,举起手中的猎枪,对准了天的方向直接就扣动了扳机。
“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即将要打在一起的两拨人,瞬间就被这动静给镇住了。
手里拿着武器和农具,这都还好说,毕竟冲突还在可控的范围。
但枪一响,这事情的形势和烈度可就全变了。
这个年代尤其是长白山这样的山区,哪个村子的人没有几杆猎枪。
有些地方比说枪,连战争时候的迫击炮都在山里藏着不少,这要是真打起来,子弹可不长眼睛,稍不留神就会变成你死我活的争斗。
“全都住手!!!”聂苍一枪打完,直接将猎枪丢在地上,然后变喊着,边快步冲到了堤坝中间。
他扒拉开自己这边的人,直接走到人群的正中间,然后举起手示意大家全都不要动。
作为张家集公社,守山联防大队的队长,聂苍在整个公社都是有一号名头的。尤其是槐荫村附近的村子,谁不知道聂苍以及联防大队的名字。
就算不知道聂苍的样子,但对于联防大队的种种事迹早就传的老少皆知了。
不说联防大队之前那些夸张的福利和待遇,单说眼前这条张公河。谢营村的人虽然修整河道的时候没有参与,那是因为没有人组织,这谢营村的人也不知道联防大队的准备干什么。
要是知道是为了去上游引水,谢营村三岁的孩子都能提着箩筐冲到河道干活。
谢营的人为什么愤懑甚至对槐荫村的人看不起,就是觉得槐荫村不过是搭上了联防大队的便车,正好联防大队的驻地在槐荫村,而且队长聂苍就是槐荫村本村人。
这修整河道是槐荫村的人干的不假,但炸毁上游堤坝,把水引下来的人是联防大队的聂苍!
“都别动!”看到突然出现的聂苍,在场认识不是认识聂苍的人,随着枪声全都停下了手里动作。
槐荫村这边自然不比说,聂苍的话在村里比村长赵长林都好使。
而谢营村这边,村长谢老山看到忽然出现的年轻人,瞬间就认出了这正是联防大队的队长聂苍。
跟面对赵长林时候,谢老山咄咄逼人嘴里脏话不断的情形不同。
此时面对聂苍,谢老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摆出一副有些委屈的样子,冲到聂苍面前,拉着他就开始诉苦。
“哎呀聂队长,你可算是来了!”谢老山抓着聂苍的手说了一句。
“你可怜可怜我们村的乡亲吧,给我们也评评理!你们村村长赵长林,霸占着张公河的水,都好几天了不往下放,这是要活活逼死人呀!”
“你是公社的干部,是咱们公社联防大队的队长,你帮着评评理,难道我们谢营的村的人,就活该被生生饿死吗?”谢老山连说带诉苦,此时他俨然不是谢营村的村长,而是一个想方设法要救活自己庄稼的老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