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了神盾局总部的地址。
“三叉戟大厦?”司机是个体型肥胖的黑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他一眼。
“嘿,伙计,你看起来可不像要去那种地方上班的。去那儿的不是黑西装就是游客,你两样都不占。”
“访客。”托尼含糊地回答。
“又是去抗议的吧?”司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懂,我懂。我儿子也去了,就因为那个什么‘冬日战士’,他最喜欢的冰淇淋店关门了。他说这都怪美国队长,非要去保那个杀人犯。”
“我说这不对,这得怪钢铁侠,他要是早点把那些超级英雄都关起来,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司机滔滔不绝,托尼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华盛顿的天空,和纽约一样,阴沉沉的。街上的气氛很紧张,随处可见的国民警卫队巡逻队,每个路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安。
“不过话说回来,”司机话锋一转,“要是没有钢铁侠,我们早就被外星人当烧烤了。这世界真他妈的复杂。”
托尼没说话,只是把帽檐压得更低了。
出租车在三叉戟大厦外围的安检站停下。这里比机场的安检还要严格数倍。托尼提着箱子下了车,径直走向访客通道。
“身份证明。”一个面无表情的安保人员拦住了他。
托尼摘下墨镜,露出了那张脸。
安保人员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用手持设备对着他的虹膜扫了一下。
“滴。”
一切都井井有条,高效得近乎冷漠。托尼跟着那个安保人员走进大厦,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里的每一个工作人员,从前台到巡逻的特工,动作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标准,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们就像一群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在完美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这种感觉,让托尼背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电梯无声地上升,金属墙壁上倒映出他和那个安保人员的身影。安保人员始终保持着一个标准的持枪姿势,目不斜视,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过。
“你们这儿的员工福利不错,”托尼忽然开口,“是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扑克脸吗?”
安保人员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没听见。
“叮。”
电梯门打开,顶层到了。
弗瑞的办公室和他记忆中一样,宽敞,冷清,带着一股权力特有的味道。
一个人影背对着他,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华盛顿。
“你迟到了,斯塔克。”那个沙哑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路上堵车,”托尼随手将行李箱放在门口,自顾自地走到吧台边,打量着上面的酒。
“而且我发现,你的品味还是那么糟糕。这些酒,拿来通马桶都嫌不够劲。”
“弗瑞”缓缓转过身,那只独眼审视着他,脸上是标志性的疲惫和冷硬。
“我不是请你来评价我的酒窖的。”
“那你最好有什么值得我从纽约跑过来的东西。”托尼给自己倒了杯水,没碰那些酒。“我时间宝贵,没空陪你玩什么特工过家家的游戏。”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斯塔克。”“弗瑞”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一个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并且正在把我们当猴耍的敌人。”
“哦?你总算承认你那套老掉牙的装备跟不上时代了?”托尼喝了口水,“我还以为你打算用寻呼机拯救世界呢。”
“弗瑞”没有理会他的嘲讽。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斯塔克。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就跟我握手言和,高唱‘我们是朋友’。”他指了指办公室中央的全息投影仪。“我只相信证据。我相信,你也一样。”
托尼挑了挑眉,没说话。
“我知道你在怀疑,你在防备。你觉得这可能是个陷阱。”“弗瑞”的独眼,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想。”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低沉。
“所以,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我对你的签名照或者神盾局十佳员工奖杯没兴趣。”
“不。”“弗瑞”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混合了同情和残忍的表情。“这份礼物,你一定会感兴趣。”
他抬起手,在桌面的虚拟键盘上轻轻一点。
办公室中央的全息投影仪,瞬间被激活。
光芒汇聚,一个模糊的影像出现在半空中。
那是一段监控录像,画质粗糙,带着雪花点。
画面里,是一条漆黑的乡间公路,一辆轿车歪歪扭扭地撞在路边的大树上,车头冒着烟。
画面的左下角,一行红色的时间码,在无声地跳动。
1991年12月16日。
托尼端着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你父母车祸现场的,原始录像。”“弗瑞”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那个血淋淋的夜晚。“一份被九头蛇列为最高机密,连我都差点没找到的录像。”
“我想,作为儿子,你有权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全息屏幕上,一个骑着摩托车的黑影,缓缓停在了失事的轿车旁。
他走下车,一步一步,走向驾驶室。
那条在夜色中,反射着冰冷光泽的金属手臂,刺痛了托尼的眼睛。
尽管沃斯已经告诉过他了。他用了一整个晚上,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这个场景。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错了。
知道一件事,和亲眼看着它发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地狱。
全息影像里,那个骑着摩托车的黑影停了下来。他走向那辆撞毁的轿车,动作流畅而冷酷,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夜色下,那条金属手臂反射出的光,冰冷得不带任何温度。
他的父亲。
那个总是板着脸,吝于夸奖,却会在他生日时,笨拙地藏一个礼物在他枕头下的男人。
画面里的霍华德还在挣扎,还在质问。
然后,他看到那个金属拳头,一次,又一次,重重地砸在霍华德的脸上。
没有声音。
粗糙的录像带没有收录声音,但这无声的画面,却比任何惨叫都更让人窒息。
托尼的呼吸停滞了。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
接着,那个“冬日战士”,走向了副驾驶。
车门被粗暴地拉开。
他的母亲。
那个会偷偷往他的午餐盒里塞双份甜点,会在他因为噩梦惊醒时,抱着他唱一整夜摇篮曲的女人。
画面里的她,脸上写满了惊恐,但她没有求饶,只是死死地护着自己的脖子,看着那个走近的魔鬼。
然后,那只金属手臂,伸了过去。
那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