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之上,是为大罗天。
大罗天外,便是混沌。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空间的方位,上下四方皆是一片灰蒙蒙的虚无。
这里是三界的尽头,也是万道的起源,更是足以消磨大罗顶上三花、胸中五气的绝地。
即便是天庭的那些正神,乃至寻常的逍遥真仙,终其一生也无法窥探此地分毫。
因为这里流淌的每一缕气流,都是最为狂暴的地水火风,是天地未开之前的狂乱。
然而,在这片足以绞杀一切生灵的混沌深处,却伫立着一座古朴的道宫。
紫霄宫。
它是道祖鸿钧的道场,是天道的具象,亦是这方天地真正的原点与终点。
往昔,这里紫气盈沸,道韵天成,镇压诸天万界,令圣人低眉,令众生膜拜。
而现今,那灰蒙蒙的混沌气流,在这里仿佛冻结般,不敢流动,不敢呼啸,甚至不敢靠近。
越过那不可知、不可测的时间长河,最终落向那座古朴的宫门之外。
一柄天剑横立。
长不知几许,宽不知几许,仿佛是由这天地间最精纯的“规矩”与“权柄”凝聚而成。
剑身宽厚,古拙无华。
悬在那里,便仿佛是一个种族、一段文明、一段历史。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紫金二色气流,如同有生命的脉搏一般,缠绕在剑身周围。
而在紫霄宫之上。
一张图,横跨亿万,定住了地、水、火、风。
图卷之上,阴阳二气流转不息,演化出无穷无尽的大道至理。
太极图。
人教教主,太清圣人的证道至宝。
紫霄宫侧。
有一面幡,那幡呈混沌之色,幡面之上,似有开天辟地之景显现。
在虚空中猎猎作响,每一次晃动,都撕裂出一道漆黑的虚空裂缝。
混沌之气被那锋锐无匹的气息绞碎,垂落下万道混沌剑气,如同天幕一般笼罩紫霄。
盘古幡。
阐教教主,元始天尊的攻伐利器。
而在紫霄宫的四方门户,四柄杀气冲霄的古剑,正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悬于虚空。
绝仙、陷仙、戮仙、灭仙。
剑尖直指宫门,剑身之上,暗红色的道纹闪铄,透着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惨烈与疯狂。
三清至宝,竟是齐聚于此。
这若是传回三界,真真是让人惊破肝胆。
而在这大罗天中,在那混沌的最深处。
还有一股气息。
那是一股极其特殊,既不属于仙道之飘渺,也不属于神道之威严的气息。
那是一股氤氲脉气。
赤红如火,厚重如土。
在混沌中缓缓流淌,并无惊人声势,却自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轫性。
紫霄宫内,一片死寂。
紫霄宫外,杀机盈野。
……
南赡部洲,镐京。
夜幕低垂,这座承载了周朝数百年气运的王都,此刻却被一种不祥的红光笼罩。
却见浓烟滚滚,直冲斗牛。
烽火台。
一旦点燃,便意味着王都有倾复之危,天下诸候当即刻勤王。
然而,此刻的骊山脚下,却丝毫不见勤王大军的踪影。
只有呼啸的北风,卷着枯草和尘土,在空荡荡的原野上打着旋儿。
镐京城上,周幽王身着华贵的王袍,面容虽显疲态,眼中却透着一股病态的亢奋。
他怀中拥着一名绝色女子。
那女子眉目如画,却冷若冰霜,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繁华与喧嚣,都无法在她眼中激起半点涟漪。
褒姒。
“美人,你看。”
幽王指着城外空荡荡的原野,声音中带着讨好,“孤王已命人点燃烽火,不消片刻,各路诸候便会如丧家之犬般奔袭而来。”
“届时千军万马,只为你一笑。”
“这天下,这江山,在孤王眼中,皆不如美人一笑。”
褒姒微微抬眼,看着那冲天的烽火,眼中再无笑意,只有一种深深的厌倦与空洞。
“大王……”
身旁的老太师颤颤巍巍的跪下,声音里带着哭腔,“烽火乃是国之重器,岂可一再戏弄啊!”
“如此戏耍诸候,日后真有敌袭,谁还会来救驾?大王,快快熄了烽火吧!”
“多嘴!”
周幽王一脚将老太师踹翻,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孤是天子!这天下都是孤的,孤想点火就点火,想戏诸候就戏诸候,谁敢不从?”
他转头看向褒姒,又换上了那副谄媚的嘴脸:“爱妃,你说是不是?”
就在这时。
大地突然震颤起来。
一开始只是细微的抖动,酒杯中的酒液泛起涟漪。
紧接着,震动越来越剧烈,连城墙上的砖石都仿佛在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是诸候来了吗?”周幽王眼睛一亮,兴奋的望向远方,“来的好快!爱妃快看!”
褒姒也抬起了头。
借着那冲天的烽火,他们看到的,不是打着勤王旗号的诸候大军。
而是一片黑压压的、散发着腥臊与野蛮气息的洪流。
犬戎。
是早在边境窥伺已久,如今终于露出獠牙的蛮族大军。
他们骑着如狼似虎的巨兽,挥舞着弯刀,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如同黑色的潮水,漫过了地平线,朝着毫无防备的镐京城席卷而来。
“敌……敌袭!”
守城的士兵发出嘶吼。
周幽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呆呆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黑色浪潮,看着那闪铄着寒光的弯刀,脑子里一片空白。
“诸候呢?我的诸候呢?”
“孤点了烽火啊!他们为什么不来?”
可惜已经不会有人回答他了。
“吼——!”
一声震天的兽吼,一名犬戎人手持骨棒,一击轰碎了镐京那早已腐朽的城门。
杀戮,开始了。
这一夜,镐京流血漂橹。
西周亡。
大罗天上,天剑横空,诸圣静默对持。
人间界下,烽火戏诸候,拉开了乱世的序幕。
旧的秩序正在崩塌,新的秩序尚未创建。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