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把糖纸吹得哗啦响，沈知意站在医院门口，嘴里还含着半根棒棒糖。她刚从那条被直播的街跑出来，后背全是汗，衣服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
她没回头。
知道那些弹幕不会停，也知道国师一定还在看。
但她现在顾不上恶心了。
陈墨烤红薯时说的那句“别信直播”还在她脑子里转，还有宋清欢的名字——这人明明是九幽阁主，怎么会死在一家普通医院的精神科病房？
系统弹幕飘过：【检测到异常生命体征归零信号，来源：三楼307房，建议宿主速查】
她抬脚就往里走。
楼梯间灯闪了一下，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门缝透出一点红光。空气里有股味儿，像是旧书泡了血水，又混了点药水，闻多了喉咙发干。
她走到307门口，伸手推开门。
病床正对着门，宋清欢躺在上面，脸很白，眼睛没闭全，嘴角往上翘，像是临死前笑了很久。她一只手抓着口红，另一只手压在枕头底下。
沈知意走近，掀开枕头。
一本皮面日记露出来，封面用暗红色的字写着“清欢遗录”，笔画歪扭，像指甲刮出来的。
系统弹幕立刻冒出来：【警告！高危记忆载体，接触可能导致认知污染，请使用隔离手段】
她没伸手拿，而是把腰间的饕餮胃囊拉出来一点，用边缘轻轻翻开封面。
第一页写着：“今天我又吞了一个情敌的记忆，她的笑声真难听，但眼泪很咸，比上次那个多03克盐分。”
沈知意眉头一跳。
翻到第二页：“镜子里的我越来越不像我了，她说她是本体，可我才是活着的那个。我把她的眼泪做成香水，喷在枕头上，梦里就不会哭醒了。”
她继续往后翻。
每一页都记录着不同女孩的死亡过程，时间、地点、心跳停止的瞬间，还有她们流泪的重量。有些名字她认得，是明德高中失踪的学生。
最后一页是星图。
线条复杂，中间标了个点，旁边一行小字：“真正的两界联通点，在哭声最响的地方。”
纸面突然渗出一滴血，顺着那行字流下来，在“地方”两个字上停下。
沈知意盯着那句话。
之前耳钉投射的坐标，萧景珩说那是皇陵和故宫的重叠点。可这个日记说的是“哭声最响”，不是位置，是情绪。
她忽然想到什么。
那天在古玩店，镜灵出现前，她听见了一声小孩的哭。
当时以为是幻觉。
她正想拍照存证，门外传来脚步声。
裴烬穿着白大褂走进来，手里拿着钢笔，脸色比宋清欢还白。
他看了眼床上的尸体，又看向沈知意手中的日记。
“你碰了？”
“没有。”她把胃囊收回去，“用工具翻的。”
裴烬点点头，戴上手套，慢慢接过日记。他手指刚碰到纸页，呼吸就变了。
“不对……”
他声音发紧。
下一秒，整本日记的字开始蠕动，像活了一样。裴烬的手指猛地抽搐，钢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弯腰吐了出来。
不是口水，是黑色的液体，带着纸屑和墨块，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冒着细小的泡。
“这些字……在吃我的脑子……”他扶着墙，额头冒冷汗，“它不让我推理……每一个逻辑链刚形成，就被撕碎了……”
沈知意立刻把胃囊对准日记。
就在她准备收走的时候，纸页上的文字突然全部移动起来，重新排列。
变成了一组经纬度：
和耳钉投射的一模一样。
她愣住。
这不是巧合。
宋清欢早就知道这个坐标，但她不能直接写出来，所以用了这种方式——让文字自己重组，绕过日记本身的污染机制。
而那句“哭声最响的地方”，根本不是指某个具体地点。
是指情绪峰值。
就像那天镜灵出现时，她心头一震，耳边响起的哭声。
是记忆在共振。
病房里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
墙上开始结霜，花纹像是某种符咒，一圈圈往外扩散。沈知意感觉到寒气从脚底往上爬，连呼吸都带出了白雾。
她一把抓起手机，对着日记拍了张照，然后迅速把原物塞进胃囊。
封印完成的瞬间，霜纹停止蔓延。
裴烬靠在墙上，嘴唇发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扶了他一把：“撑得住吗？”
他摇头，眼神有点散。
“那个坐标……”他喘着气，“我在太庙地宫见过类似的阵图……频率一致……如果两界真的在那个点重合，一旦激活，整个京城的人都会被拉进同一个幻境……”
沈知意沉默。
国师搞直播，不是为了羞辱她。
是为了收集情绪。
愤怒、恐惧、兴奋、期待……所有观众的情绪都在涌向那块石碑，形成能量潮。
他在养一个局。
用万人围观的热度，点燃真正的通道。
她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指尖划过那行血字。
“哭声最响的地方……”
窗外，远处的天边泛起一层灰蒙蒙的光。
医院走廊的灯开始一截截熄灭。
她转身往外走，在经过裴烬身边时低声说：“你先躲起来，别让人找到你。”
裴烬没应声。
她走出病房，关门的瞬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口红滚到了地上。
她没回头。
沿着楼梯往下走，脚步很轻。
手机震动了一下。
系统弹幕跳出来：【提示：检测到双界波动增强，疑似有第三方正在同步追踪日记内容】
她点开一看。
发送记录显示，刚才那张照片，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动上传到了某个匿名群组。
接收人昵称是：“直播管理员”。
她冷笑一声，直接删了记录。
走到一楼大厅时，看见护士站空无一人，桌上的监控屏幕全黑，只有角落一台还亮着。
画面是307病房。
她站在那里看了几秒。
镜头正对着病床。
宋清欢的尸体静静躺着，嘴角的笑容似乎更深了。
然后，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缓缓抬起，指向天花板。
沈知意盯着屏幕。
下一秒，整个大厅的灯全部熄灭。
只有那台监控还亮着。
屏幕上，宋清欢的手依然举着，指尖直指上方。
而在她身后墙壁的阴影里，浮现出一行字：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