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些时候,承德街侯府。
裴玉寒立在屋中,等男人楼着通房姨娘走远后,才看向慢帐间那将自己裹成毛毛虫的身影。
穆念婵昨晚被折腾了半宿,虽然成功在裴大奶娘面前显摆了下,可也将自己弄得腰酸腿软,现在连眼皮都不是很想抬,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狐媚子你想干嘛?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当心我让小贼收拾你。”
裴玉寒没理这话,直接道:
“你赖着不走,是为了帮东方鸾拿《龙骨图》?”
?!
穆念婵脑子昏沉,一开始还有些狐疑裴大奶娘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整个人翻身而起,羞恼道: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为了《龙骨图》才跟着小贼回来的?”
裴玉寒没说话,可眼眸中的意味却相当明显。
穆念婵一下子就被气醒了,毕竟这相当于在骂她不要脸了,她要真是为了《龙骨图》而来,那辛辛苦苦伺候小贼的行为不就完全变了意味吗?
“唻,你这骚蹄子听人墙根,还在这血口喷人,你还要不要脸?”
“小贼一走你就本性暴露,又想欺负人了是吧?”
“你信不信我—”
穆念婵毫无底气的威胁还没说完,就被裴玉寒打断了:
“雨华既然接受了你,我便不会再多说什么,问你,只是想把事情弄明白罢了。”
穆念婵知道裴大奶娘戒心重,也没怀疑什么,直接道:
“你昨晚听墙根没听清不成?”
“东方弯为求快,跳过了炼骨这一步,提前圆满了筋和皮,导致身体出了问题,说简单点就是骨头挂不住肉,若没有凤血护持,可能已经撑不住了。”
“武夫正途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清楚,多涉足一条,难度都呈几何提升,东方弯想要在身怀三路的情况下补足根骨,难如登天。”
“半张《龙骨图》或许都只能给她提供些许灵感,只有拿到完整的图录,才有一定的把握。”
“不过一旦成了,再给东方弯一段时间,她就有可能成为千古第四,咱们可以说直接立于不败之地了。”
裴玉寒听到这话,却是燮着眉头打断道:
“是你们,不是我们。”
穆念婵见裴玉寒油盐不进,顿时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儿,都有些后悔当初没让东方弯把这娘们摁地上让她好好收拾收拾了,不过面上,她还是耐心道:
“东方弯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虽然小德有损,但相当讲道义,一饭之恩都会铭记于心,《凤血图》加天下第一的人情,这分量可不算轻。”
“况且,武道神图说白了也不过一张纸,学会了还留在手上除了传家没有任何意义,互通有无才能走得长远。”
裴玉寒琢磨了下,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让男人拍板,想想道:
“这事等晚上让雨华做决定,你别擅作主张。”
穆念婵都快习惯裴大姑姑这警告性的崂叻语气了:
“我不比你了解他俩?”
“东方弯浑身都是反骨,谁都不服,当乞巧时想当城主,知道世上有皇帝后又想把皇帝拉下马,等走到山巅,又看向了天上。”
“小贼也不湟多让,只是比东方鸾内敛一些罢了,但要是看对眼了,他连当朝太后都敢勾搭。”
“一山确实不容二虎,但咱们也得先联手,把肉炖锅里不是?”
“至于将来谁大谁小,那就看谁能打服谁了,小贼要真有那本事,我还巴不得他能降服东方鸾呢,那样也不用分了,咱们一家通吃。”
“”
穆念婵还是有点困,简单聊了两句,眼皮子就又查拉了下来:
“狐媚子你还有事没事?没事就别烦我了,困死了,小贼这个没良心的———”
裴玉寒微微额首:
“有事。”
“你明面上是我的丫鬟,得给你取个名字,我看你喜欢穿青裙,你觉得绿珠这个名字如何?”
绿珠?
穆念婵才刚眯了一会,就又被裴大奶娘给气醒了:
“狐媚子你欠收拾是吧?”
“那青竹?”
穆念婵都懒得骂这娘们了,有气无力道:
“你对外说我是你远房姐姐不就行了?这样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裴玉寒又不傻,怎么可能就这么认下妹妹的名头。
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争了半响,才终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一一让穆念婵假装成剑雨华娘亲的另一个好友。
这样两人还是不分大小,只是平等的比剑小华大一辈儿罢了。
裴玉寒虽然颇有微词,但当前确实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穆念婵跟裴玉寒吵了会嘴,慢慢的也没多少困意了,看着慢帐外气质冷艳的裴大姑姑,觉得大姑娘能屈能伸,与其天天跟这一根筋的娘们置气,不如先合纵连横,等拿下正宫娘娘的位置,再把裴大奶娘打入冷宫奶娃也不迟。
可穆念婵在心底琢磨半天,都没有想到裴玉寒除了小贼外,还能有什么命门或把柄。
这娘们上次不听话,被小贼罚跪训得丢丑肯定算,但这是闺房内的私事,她要不讲武德坏裴玉寒名声,指定也要挨收拾。
不曾想,穆念婵还没想到将裴玉寒拉上战船的办法,就又被裴大姑姑冷声审讯了起来:
“你究竟想雨华做什么?造反?”
穆念婵眼眸微张,着实没想到裴大奶娘居然这么敏锐,眼神本能的躲闪了下。
裴玉寒看这模样,就知道妖女是真的狼子野心,眼神瞬间冷冽下来:
“勾结明教,闯皇城,抢《龙骨图》,每一桩都是形同谋逆的大罪,大干气数未尽,你若是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免得将来牵连无辜。”
呛唧一一话音未落,三尺玉蛟便出鞘三分,在屋中带起一线寒芒。
穆念婵也不确定裴大奶娘是在吓唬她还是真想砍她,心里顿时就有压力了:
“气数尽不尽不是你说了算,看天也看人。”
“若是小贼和东方弯这种人铁了心扶龙,那即便是地崩天倾,依旧有力挽狂澜的机会,如若不然,人心思异下,气数很快就该尽了。”
“生逢此时,本就是难得的机会,我不过是想把男人扶上去罢了,这对你也有好处,何必那么大敌意?”
裴玉寒半点不买帐,眉道:
“雨华根本没那个想法,你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少在这假悍悍!”
穆念婵倒也干脆,直接承认了下来:
“是,我就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我也不瞒你,现在整个川蜀都在我教掌控下,我凭什么不能争?”
,
“小贼还小,他可能还不懂,但你能不懂?”
“什么是皇帝?”
“坐拥九州,富有四海,天之子,人之极!”
“他要女人,我能将全天下的漂亮女人都给他找过来,他要长生,我能搜罗九州,举国之力供奉,只要这天下有的,他要什么,我都能给他找来。”
“我的男人,凭什么要屈居人下?凭什么要给朝廷当鹰犬?”
“夜王也好,幽妃也罢,她们见了我的男人应该下跪,而不是颐指气使!”
裴玉寒看着眼前语气略显激动的女人,本能的了眉头:
“你又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本来是想让他们全部陪葬的,现在还给了他们一个下跪的机会,你说,他们是不是该对我感恩戴德?”
穆念婵说完,见裴玉寒感眉不语,又趁热打铁道:
“裴玉寒,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想当皇帝?”
“男人一生所求,无非权名和美色,小贼又不是真的无欲无求,你把龙袍披他身上,他还能埋怨你不成?”
“你担心的,无非是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罢了。”
“可越是这样,你越应该添加其中,就当监督我了,若是中途发现不对,也能直接给我一剑。”
裴玉寒越听,眉头就的越深:
“你想扶雨华上去,那你自己想要什么?”
“我要正宫娘娘的位置。”
穆念婵斩钉截铁道:
“天人就是仙凡之间的天堑,我不过几十年的寿数,就是想争,也不可能争的过你。”
“你和小贼还有不知道多少年光景,你们大可去追寻长生大道,甚至到天上继续做神仙眷侣,
而我,只求这个。”
裴玉寒沉吟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水深不语,人稳不言,真正成事之前,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
穆念婵听到这话,就知道裴大姑姑这一关是过去了,虽然对方不一定会全心全意帮她,但三人都是睡一个被窝的人了,只要不闹别扭,就不可能翻船。
不过穆念婵还是有些疑惑:
“我还以为你这娘们会因为怕事儿,要把我赶出家门呢。”
“野心得创建在能与之匹配的实力上,在我有能力兜底之前,不可能放任你胡作非为。”
穆念婵这下才明白过来,裴大剑仙还是傲的不行,不仅要管着她,还要给小贼兜底。
意思差不多就是,她若能站上山巅,那便无所谓造不造反了,反正随时都能带着男人抽身而去,若是能成圣,自然就更无所谓了,除了不能上天给男人摘星星,什么都能干。
穆念婵说实话,是真有些羡慕这种心态,
东方弯是这样,裴玉寒是这样,就连小贼其实也是这样,他们都对自己充满信心,自负迟早会屹立山巅,乃至剑指层云,所以才有恃无恐。
穆念婵想了想,还是有些酸溜溜的呛了一句:
你跟我显摆个什么劲儿?该老实养胎就老实待看,你还想挺看个大肚子往山上爬不成?到时候娃娃生下来缺了斤两,我非叫小贼好好收拾你不可。”
裴玉寒自己肯定比谁都上心,但蕴养身体跟养胎又不冲突,甚至对娃娃有好处。
她的情况其实与雨华有些类似,都属于积累了十来年,根骨大成厚积薄发,因此一入天人就彻底站稳了跟脚。
而且,裴玉寒比男人还要快不少,目前已经在尝试走第二条正途了,虽然短期看与东方鸾差距不小,可东方弯属于空中楼阁,即便真拿到了《龙骨图》,且参悟出了炼骨之法,想补足根基也不知道要多久。
而她和雨华,由于根基夯实,只要天赋悟性足以支撑他们接着往上走,就几乎不存在瓶颈,将来敦强孰弱,还尚未可知。
不过这些道理,显然没必要跟妖女解释。
裴玉寒了床上的毛毛虫一眼,语气随意:
“你所谓的计划,就是窝在床上作春秋大梦?”
穆念婵觉得裴大奶娘是真欠收拾,但这娘们得摄男人来治,当下只能开口道: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只要没人起事,咱们一直积蓄力量就是,反正时间站在咱们这边,就是等你和小贼都屹立山巅了再起事也不迟。”
裴玉寒挑了挑眉头,觉得妖女这意思跟望夫成龙差不多,不仅是望夫成龙,还望大房成凤:
“那你有什么用?”
穆念婵听到质疑,当即翻身而起,严肃道:
“也就只有你这种人才会觉得军师幕僚没用了,有两斤肉全长胸脯上了,我自然有我的一番谋划,若是事成,说实话比多少个你都强。”
穆念婵说完,见裴大奶娘似乎不大相信,尤豫片刻,还是将自身计划和盘托出:
“幽妃父辈实力雄厚,且久居深宫,心中必然寂寞,可趁虚而入。”
“夜王是小皇帝一母同胞的姐姐,且手握夜鳞司实力雄厚,对小贼同样有意思。”
“宫里还有个太后,虽然消息不多,但身边显然也没有体己人。”
裴玉寒听到妖女大逆不道的计划,眼眸都不由得瞪大了几分:
“这就是你的计划?”
“恩。”
穆念婵看起来还挺得意,仍是侃侃而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干太祖当年落魄的时候,被到南边蛮子那里,就是因为相貌出众才得了蛮王赏识,短短三年就另起炉灶,重新拉出了起家的班底,相较于干太祖,小贼如今的条件已经够好了。”
裴玉寒倒也听过这段野史,甚至还知道后续的发展。
干太祖在平定南方后,就调转兵锋把扶持他起家的蛮王兀烈给灭了。
史书记载是蛮王背信弃义,不满足于王侯的封赏,想从后方偷袭干军被发现,而野史就比较野了,详细记载了干太祖和男蛮王相识相恋的全过程。
裴玉寒想了想,居然还真分析了两下:
“夜王我不算了解,但幽妃确实对雨华有些意思。”
“你认识幽妃?”
“一面之缘罢了。”
穆念婵一直盯着裴大剑仙的眼睛,本能的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想想还是道:
“打天下不是光靠武力就能行的,咱们很难争取到世家门阀的支持,便只能在这方面下功夫。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男人想起家,最快的方式就是娶个大家闺秀。”
“你要真认识幽妃,就不该多想,而是该琢磨怎么把人哄进门,这才是真为男人着想。”
“”
裴玉寒神情略显复杂,却不是在思考当初被幽妃欺负的事情,而是在想别的东西。
白璃姐把雨华托付给她,她照顾到这份儿上已经够丢人了,若是再听信妖女的,主动帮小孩子勾搭姑娘,那不是彻底把人往歪路上拐吗?
白璃姐到时候要是质问起来,她连肚里的孩子都解释不清,更别说其他的了。
裴玉寒心乱如麻,见妖女还在想方设法祸害男人,当即打断道:
“男女之事需要两情相悦,象你这样连哄带骗,带着不纯的目的而来,本就是堕了邪道。”
穆念婵本就是魔教圣姑,又哪里会在乎魔不魔邪不邪的,见裴大剑仙又在那假清高,顿时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都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必要的话,直接生米煮成熟饭都未尝不可。
“女子心不甘情不愿,要真闹到那一步,只会让双方都无法收场,你心术不正,才会觉得别人也这般不知廉耻。”
穆念婵听到这话,也恼了:
“呵,我们裴大剑仙一开始不也挺傲的吗,现在不一样被训的服服帖帖?”
“小贼都不用开口,伸个巴掌你就知道跪下好。”
“还好意思说别人不知廉耻呢,你就知道廉耻了?你要真知道,就不会背着正主偷人!”
裴玉寒眉头微,抽出腰间剑鞘:
“妖女!”
“怎么,恼羞成怒又想动手了是吧?你打,有本事你就打,回头小贼不收拾死你——鸣,裴玉寒!”
裴玉寒实在招架不住这不要脸的妖女,面若冰霜的提起剑鞘。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