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甜，绝非白糖或添加剂那种单调腻人的甜，
而是果实经过充分光合作用、自然成熟后浓缩沉淀下来的、层次丰富的甘甜，纯净而醇厚。
那酸，也绝非尖利刺激的酸，而是恰到好处、明亮活泼的果酸，与甘甜完美融合，不仅不涩口，反而极大地激发了食欲，让人口舌生津。
汁水多得惊人，果肉沙瓤细腻绵密，几乎感觉不到普通西红柿常有的那种明显的筋络或硬芯。
最奇妙的是，当顾子涵把这一口咽下去之后，喉咙里非但没有丝毫酸涩残留，反而泛起一丝淡淡的、清凉的、带着植物清香的悠长回甘，仿佛整个口腔和身心都被这纯粹的自然之味温柔地洗涤、滋润了一遍，舒畅无比。
“这这”顾子涵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味觉体验。
他迫不及待地又咬了一大口手里的黄瓜。
“咔嚓！”声音更加清脆。黄瓜的汁水同样丰沛，味道清新凛冽到了极点，带着浓郁而纯粹的瓜类清香，没有任何市面上常见黄瓜那种若有若无的涩味、土腥味或者水气味。
口感爽脆得不可思议，每一口都像是在咀嚼带着露珠的清晨空气，清爽提神。
顾子涵闭着眼，细细地、几乎是用虔诚的态度，品味着口中这两种最简单、却最极致的味道。
半晌，他才缓缓睁开眼，看向李尘。
此刻，他眼中的神色已经完全不同了。
之前的震惊、好奇、探究，全部化为了一种炽热的、无比坚定的渴望和决心。
“李兄弟！”顾子涵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用再看了，也不用再尝别的了！您的这些蔬菜，我们冕江饭店，要定了！无论如何，必须合作！价格，由您来定！
运输和保鲜的所有环节、所有成本，我们冕江自己全权负责，绝对保证蔬菜以最完美的状态进入我们的后厨！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您能保证稳定、持续的供应量！”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西尔顿能靠着这些看似普通的蔬菜，在魔都的高端餐饮界掀起那么大的风浪，甚至动摇了他们这些老字号的根基。
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维度、同一个等级上的竞争！
有了这些堪称“食材之王”的“神仙菜”，冕江饭店不仅能轻而易举地挽回所有流失的老客户，更能凭借独一无二的食材优势，吸引到更多追求极致体验的顶级客源，甚至能将整个饭店的品牌形象和餐饮水准，提升到一个让所有竞争对手望尘莫及的新高度！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单生意的范畴，这是关乎饭店未来数年内战略发展、生死存亡的关键核心资源！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拿下！
李尘看着顾子涵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决绝和急切，心里知道，火候到了。
这笔生意，已经成了九成。
剩下的，就是谈谈具体的合作细节和条件了。
他脸上露出沉稳而平和的微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顾总，您先别急！这生意具体怎么做，咱们还得慢慢商量。这大太阳底下站着也不是回事，走，进屋，我给您泡壶茶，咱们坐下，慢慢说。”
幸好，李尘早有准备。
深更半夜的时候，他就琢磨着把大院里的五间平房里外拾掇了一番。
倒不是讲究排场，主要是想着，以后来找自己谈生意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人家大老远来了，总不能一直让人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底下蹲着吧？
五黄六月的，太阳毒得很，站那儿说一会儿话就一身汗，冬天北风一刮，更不是个事儿。
那太不像话，也不是待客的道理。
房间内摆放着自己打造的茶几，木质沙发，都是纯黑桃木，
房间虽然简单，但透着一股雅韵在里面，怎么看怎么舒服。
当然，未来李尘肯定对大院里的房子进行精装修，现在只是将就着用用而已。
“顾总，乡下地方，屋里简陋，您随便坐，千万别客气。”李尘把顾子涵让进屋，指了指茶几旁的椅子。
顾子涵这会儿满心都是接下来的关键谈判，对屋里的陈设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觉得干净齐整，便点头道谢，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了。
只是这屁股刚挨着椅子面，他心里那点急于达成合作的焦灼就压不住了，根本坐不踏实。
他身子不自觉地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看着李尘转身去墙角拎起那个红艳艳的暖壶，拔开软木塞，往两个白瓷茶杯里倒开水。
“哗啦啦——”开水冲进茶杯的声音，在突然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白色的水汽蒸腾起来，带着茶叶被激活的微香。
顾子涵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犹豫和顾虑都压下去，然后，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李尘的背影，直接抛出了自己准备已久、也是他认为最具杀伤力的底牌，
“李兄弟！咱们都是爽快人，打开天窗说亮话！
为了表示我们冕江饭店最大的诚意，也为了能跟李兄弟建立起长期稳固的合作关系，我代表冕江，愿意以高出西尔顿酒店目前采购价整整两倍的价格，来长期、稳定地采购你这里出产的所有蔬菜！所有！”
话音落下，屋子里有那么几秒钟，只剩下暖壶口残余的水滴“滴答”落在桌面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声。
高出西尔顿两倍的价格！
顾子涵心里清楚这个报价的分量。
西尔顿给李尘的价格，本身就已经是突破了行业天花板，是把他这些菜当成顶级稀缺资源来对待的。
在这个基础上再翻一倍，这已经不能简单地用“高价”来形容了。
这几乎是把这些蔬菜，抬到了某种“奢侈食材”甚至“收藏级食材”的价位上。
在1995年，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几百块，他这报价，意味着李尘随便卖出一筐菜，可能就抵得上别人几个月的收入。
这不仅仅是对食材价值的认可，更是冕江饭店展示决心、意图“碾压”西尔顿、直接锁定货源的最强信号。
李尘提着暖壶的手很稳，水流均匀地注入杯中，茶叶打着旋儿浮起又沉下。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有预料中的狂喜，也没有故作深沉的拿捏，甚至连眉毛都只是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一下，仿佛顾子涵报出的不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农人晕眩的天价，而只是一个寻常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