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儿,休得胡言。”凤皇的声音清冽如泉,自云端落下,显然已将方才那声惊世骇俗的“爹”听得一清二楚。
她目光扫过天罚营众人,最终落在杨云天身上,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
“此乃我界虎贲军天罚营诸位将士,还不快向诸位叔伯见礼。”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杨云天深吸一口气,从方才的慌乱中强自镇定下来。
他看向那只被唤作“璃儿”的小凤凰——融合了朱雀离火、凤皇真炎与小红赤鸾血脉而生的小家伙,竟认凤皇为母。
“你叫璃儿?凤璃儿……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他率先打破沉默,试图用夸赞缓和气氛,也转移众人注意。
“哼!你才叫‘凤梨’呢!璃儿是我的小名!”小凤凰立刻不满地鼓起腮帮,“我叫凤知因,不叫凤璃儿!”
她气鼓鼓地扭过头,对着凤皇不甘心地啾啾道:“娘亲!可他身上就是有璃儿爹爹的味道嘛!我认得……”
“够了。”凤皇声音微沉,不见动作,一道无形的禁制便已落下。
小凤凰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急得扑扇翅膀。
凤皇不再看她,转向众人:“诸位既已抵达,便随本宫入山吧。龙皇融合龙蜕已至最后关头,约五六日后,突破大典便将正式开始。
在此期间,除龙皇闭关禁地外,山中各处,诸位皆可随意游览。”
天罚营众人闻言,除了王爷依旧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懒散模样,其余将士无不躬身行礼,齐声道:“谢凤皇陛下!”
凤皇身为万妖域守护者,化神之尊,对天罚营虽多有拂照,但营中将士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觐见天颜。
此刻她亲自现身降尊相迎,用意不言自明——只为杨云天一人。
而方才那场“认爹”风波,虽被凤皇以“胡言”压下,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再也无法平息。
若没有这一出,大家或许只会认为凤皇是看重杨云天的实力。
可有了这“童言无忌”的佐证,一切仿佛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那恐怕未必是胡言,更像是某种难以言说的隐秘关系,不小心被天真烂漫的孩子捅破了窗户纸。
杨云天何等心思,岂会不知众人此刻心中所想?他只觉一阵无力,这真是黄泥落裤裆——不是那什么,也甩不干净了。越描越黑,不如沉默。
他迎着凤皇那双深邃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只能硬着头皮,跟随着那道风华绝代的背影,向着凤鸣山深处飞去。
身后,天罚营众人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默默跟上。
王爷嘴角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起来。
将天罚营众人安顿在专为他们预留的营地后,凤皇独独召走了杨云天。
营地内的窃窃私语声,顿时又密集了几分。
“我说妹子啊,看开点儿。”王爷适时地凑到悦萱身边,语气“诚恳”地开导,只是内容怎么听都不太正经,
“男人嘛,三妻四妾很平常。洛兄如今身边就你一个,传出去,旁人还以为他……咳咳,那方面不太行呢。”
他咂咂嘴,以自身为例:“就本王那本体,虽不像凡俗帝王搞什么后宫三千,可正宫侧妃,七八位总是有的。再拿哥哥我来说,虽是一道分身,我那王府里娇妻美妾也不少。这百年未归,也不知她们是否安好。”
他压低声音,仿佛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告诉你啊,我那本尊原打算清心寡欲、一心求道的。没成想,我们这些分身个个红尘劫深,他那些妃子啊,多半都是我们给‘招惹’回去的。”
悦萱听他故意拿自己的“丑事”来宽慰自己,心中感激,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爷的心意,小妹明白。其实……云天在万岛域,也有一位苦等他归去的姑娘。
此事,小妹心中早有准备,她也是个可怜人,与云天分别的岁月,不比小妹短。我二人若能……二女共侍一夫,也并非不可。”
她话锋一转,眉宇间染上真正的愁绪:“可这……凤皇陛下……就算我与那位姑娘联手,又如何压得住她?恐怕连云天自己,也未必……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你可多虑了。”王爷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笃定模样,“那小子心思活络着呢。你能想到的,他必然早有计较。且放宽心,看他如何化解便是。”
……
就在营中众人心思各异、议论纷纷之际,杨云天已再次立于凤鸣山巅,独自面对那位风华绝代的皇者。
此地他本无比熟悉,可因着方才那场乌龙,此刻竟莫名有些拘谨起来。
“说说吧,”凤皇懒洋洋地窝在一张青竹椅中,姿态慵懒如猫,与外界眼中那位撑起妖族一片天的精明强干的皇者判若两人,“给本宫好好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杨云天一听,差点气乐了,脸上写满了“冤枉”与“不敢置信”,“我后院估计都快烧起来了,我还想问问您老人家这唱的是哪一出呢!您居然倒打一耙,反过来问我?”
他与凤皇因果纠缠太深,过往交集太多,此刻情急之下,那层“化神强者”的威严隔膜早已消失不见,语气里只剩下熟稔至极的无奈与控诉。
“老人家?”凤皇一道清冽如冰的目光横了过来,杨云天顿时感觉周遭空气都冰寒了几分。
“咳咳……失言,失言。”杨云天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示意口误。这略显无赖的举动,反倒让凤皇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事儿您真不该问我,”他连忙把话题拽回正轨,语气无辜,“都是那丫头惹出来的,您得问她呀。”
不多时,被下了“封口令”、眼中噙着泪花、满脸委屈的凤知因被带了上来。
杨云天没等这小凤凰“申诉”,直接睁开因果之眼,凝神朝她望去。
凤皇见他神色陡然一凝,便知他有所发现。
她目光落在他眉心那团氤氲难测的玄奥气息上——在她眼中,那里并无具体“眼睛”形状,只有一团她亦无法完全洞悉的、奇异的本源波动。
“看出什么了?”凤皇出声问道。
“离火之缘。”杨云天缓缓吐出四个字。
“少打哑谜,说清楚。”凤皇显然不满意这含糊的回答。
“当年晚辈离去时,将那只朱雀‘托付’给您,并建议您吸收、炼化其南明离火本源。”杨云天解释道,“数千年来,凤皇陛下想必已真正掌控此火了吧?”
凤皇微微颔首:“不错。本宫这千年沉眠,大半功夫皆在于此。故而璃儿虽非我亲生,其体内却融合了我凤族的涅盘真火、朱雀的南明离火,以及你那灵宠的一丝微薄血脉。
她唤我一声‘娘亲’,合情合理。只是自她破壳以来,从未主动唤谁为‘爹爹’,即便对你那只灵宠,也只以‘师傅’相称。
你方才所言‘离火之缘’……莫非,你与那南明离火,还有更深牵扯?”
“正是。”杨云天点头,将当日劫云深处的见闻择要述说,隐去了雷符功法与碑灵秘辛,
“……故而,那南明离火本源一分为三。若要算起来,晚辈体内,确实封存着其中一缕离火本源,只是尚未完全融合。这丫头灵觉敏锐,怕是感应到了同源气息,才有了那番误会。”
“原来如此。”凤皇恍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本宫总觉得炼化的那缕离火本源炙热霸道有余,灵性却似有残缺,原来只是三分之一的‘阳火’。若非如此,也不必耗费千年光阴才将其降服。”
她话锋一转,目光带着几分玩味,落在杨云天脸上:“既是这般缘由,这丫头唤你一声‘爹’,倒也……不算全无道理。”
杨云天刚想松口气,却听凤皇语气悠然,继续道:
“不过——”她拖长了音调,眼中戏谑之意更浓,“这‘爹娘’之名在外人听来,终究容易惹人遐想。你又准备如何向众人解释,以免……影响本宫清誉?”
杨云天顿时语塞,脸上只剩下“我才是最大受害者”的无奈表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辩解。
然而此刻,他心中真正的惊涛骇浪,并非源于这“离火之缘”的误会——这本就是他最初的猜测,因果之眼的观察也证实了这一点。
真正让他心神剧震的,是方才那惊鸿一瞥间,“看”到的另外两根因果线!
小丫头体内传承自凤皇的涅盘真火与南明离火,本应只与凤皇产生强关联。
事实上,她们之间也确实只有一根清晰的主因果线相连。
可这凤知因与自己之间,除了那条指向体内火符(离火之缘)的因果线外,竟然还有另外两根若有若无、却切实存在的因果丝线,悄然缠绕!
而这两根丝线的源头……他竟完全无法追溯感知!
这简直是又一次诡异的因果异常。
牛鼎天与颜雪儿,明明与自己渊源极深,前世今生牵扯不断,因果丝线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而这凤知因,明明与自己“理应”无关(除了离火之缘),却凭空多出两根来历不明的因果牵连!
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