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漫过脚踝时，镇北侯的亲兵终于撞开了银库的石门。火把的光涌进来，照亮了阿古拉肩头那把淬毒的短刀——刀刃泛着幽蓝，毒血顺着刀身往下淌，在她红衣上洇出深色的花。但她没倒，反而咬着牙反手扣住持刀人的手腕，眼神狠戾如狄国草原的孤狼：“敢阴我？”
“军医！快！”念雪的声音在发抖，她几步冲到阿古拉身边，看清那刀上的幽蓝就知是“腐骨散”，忙从腰间解下皮囊，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塞进阿古拉嘴里，“快咽下去！这是我爹留的解毒丹，能暂缓毒性！”
阿古拉喉结滚动，咽下药丸，闷哼一声发力，竟生生将那把短刀从肩头拔了出来。鲜血混着黑血喷涌而出，她却像不知痛似的，反手一拳砸在偷袭者的面门，只听“咔嚓”一声，那人鼻梁断裂，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
“阿古拉！”赵衡的身影从亲兵中冲出来，铠甲上全是血污，左臂不自然地吊在胸前——显然是刚才突破防线时被玄莲教众砍伤。他看到阿古拉肩头的血洞，瞳孔骤缩，踉跄着扑过来就要按住伤口，却被阿古拉扬手打开。
“别碰！”阿古拉喘着气，脸色白得像狄国的雪，却依旧扬着下巴，“这点伤算什么？当年在草原，我被狼群咬得比这狠，还不是活下来了？”话虽硬气，嘴唇却控制不住地发颤，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胸前的银饰上，叮当作响。
赵衡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肩头不断涌出的血，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他左臂脱臼，此刻连举起来都费劲，只能急得眼眶发红：“你逞什么强！快让军医处理！”
“处理个屁！”阿古拉突然抓起掉在地上的弯刀，踉跄着冲向另一个试图偷袭念雪的玄莲教徒，“念雪，左后方！”
念雪应声转身，青鸾弓瞬间拉满，三支箭矢呈品字形射出，精准穿透那人的衣袖、裤腿和肩胛骨，将其钉在石壁上。她回头时，正看到阿古拉的弯刀划过一道冷弧，利落斩断最后一名教徒的手腕，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只是收刀时，她肩头的伤口又崩开一块皮肉，血溅在赵衡的铠甲上，像朵炸开的红梅。
“够了！”赵衡突然吼出声，不顾左臂脱臼的剧痛，冲过去一把将阿古拉按在石壁上，“你想流血而死吗？！”他从怀中掏出伤药，笨拙地想往她伤口上撒，却被阿古拉用刀柄隔开。
“别碰我的药！”阿古拉的声音带着戾气，眼神却有些躲闪，“狄国人的伤，得用狄国的法子治。”她从靴筒里摸出个油布包，打开是黑乎乎的药膏，散发着草药和烈酒的刺鼻气味，“这是我娘给的，比你们中原的金疮药管用。”
赵衡看着她用没受伤的左手笨拙地往肩头抹药，血和药膏混在一起，糊得一片狼藉。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发紧：“我来。”
阿古拉愣住了。她记得小时候在狩猎场，赵衡为了追一只白狐，让她在雪地里等了三个时辰；记得他把父皇赏的玉坠转送给念雪时，看都没看她递过去的狼皮护膝；可此刻他的手虽然在抖，动作却异常轻柔，指腹擦过伤口边缘时，甚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疼就说。”赵衡的声音很低，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片阴影，“我轻点。”
阿古拉突然别过脸，盯着石壁上的刀痕，耳尖却悄悄红了：“废什么话，快点。”
念雪站在一旁，看着赵衡笨拙地给阿古拉包扎，看着阿古拉强忍着疼不哼一声，突然低头看了看手心——那里攥着半块玉佩，是刚才混战中从赵衡铠甲上撞掉的，缺口处刻着个模糊的“雪”字。另一半，她记得阿古拉的梳妆盒里有块相似的，只是刻的是“衡”字。
“念雪！”赵衡突然抬头，“你看这些卷宗！”
念雪回过神，快步走过去。暗河的水流已经漫到小腿，卷着几页湿透的卷宗漂过来，上面“玄莲教总坛坐标”几个字虽被水晕开，却依旧清晰。更惊人的是其中一页，画着张简略的地图，标注着“秘道入口：寒潭底”。
“寒潭？”阿古拉凑过来看，动作太急牵扯到伤口，疼得抽了口冷气，“是不是城西那口千年寒潭？传说底下连通着地宫。”
赵衡已经包扎好伤口，正试图将脱臼的左臂复位。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左手握住右臂猛地一拽，只听“咔”的一声轻响，脱臼的关节回了位。他疼得闷哼一声，额上冷汗直冒，却立刻指着地图：“没错，就是那！李福全跑不远，肯定是往地宫逃了！”
话音刚落，暗河下游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快速游动。念雪迅速搭箭上弓，箭头直指水面：“有动静！”
阿古拉握紧弯刀，伤口的疼让她眼神更锐：“是玄莲教的水鬼！他们擅长水下作战，小心！”
赵衡捡起地上的长剑，左臂暂时用布条固定在胸前，只用右手握剑，眼神沉得像寒潭的水：“念雪左翼，阿古拉右翼，我中路！今天让他们有来无回！”
阿古拉突然笑了，红衣猎猎，肩头的血染红了半边衣襟，却笑得比谁都张扬：“早就等着这句话了！赵衡，今天谁拖后腿，谁是小狗！”
念雪看着他们俩，又低头看了看手心的半块玉佩，突然将其抛给赵衡：“拿着，别再掉了。”赵衡下意识接住，指尖触到玉佩上熟悉的刻痕，动作顿了顿。
就在这时，水面“哗啦”炸开，数道黑影破水而出，手里的短刀泛着水光刺了过来。念雪的箭矢率先射出，赵衡的长剑带着破空声迎上去，阿古拉的弯刀则化作一道红影，直劈最左侧的水鬼——三人的身影在火把的光里交错，暗河的水流卷着血珠，往地宫的方向淌去，而那半块刻着“雪”字的玉佩，正被赵衡紧紧攥在手心，随着他挥剑的动作，微微发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