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渊全力运转【阴阳遁】,他的身影在烟尘与魔气乱流的掩护下,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悄然淡去。
不到片刻,他的气息、身形彻底融入这片混乱不堪的能量场与废墟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姜明渊没有回头。
他贴着残垣断壁的阴影,如同无形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掠过战场边缘。经过那两尊被众人合力击毁的魔像残骸时,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勾。
“藤缚术。”
数道细如发丝的翠绿藤蔓自他脚下阴影中探出,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精准地缠绕上散落在爆炸内核边缘的几块玄冥玄剑的碎片。
藤蔓轻轻一带,碎片就被无声无息地收拢到他身前,没留下半点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一条被巨大殿柱砸塌形成的狭窄甬道阴影里,只留下身后那片狼借的战场。
穿过坍塌的甬道,绕开几处魔气淤积的死角,姜明渊的身形在一处相对完整的偏殿残骸后彻底凝实。
净土深处惊天动地的爆炸轰鸣和特异局队员的呼喊已被厚厚的断壁隔绝,只剩下废墟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中残留的硫磺焦糊味。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放松了一丝紧绷的心神。绛宫深处,【气血溶炉】的轰鸣渐渐平复,沸腾的金红气血缓缓内敛,体表流转的暗金劫纹也悄然隐没。
催动“时光之页”带来的庞大负荷,加之连番激战的消耗,此刻如同退潮般涌了上来,让他感到一阵深沉的疲惫。
但这份疲惫,很快被掌心传来的奇异触感驱散。
他摊开手,先是取出那块七彩琉璃般的莲台残骸。
这方莲台直径半米,却并不重,甚至单手都可以拿得住。
莲花花瓣边缘参差不齐,象是被什么腐蚀过一样,带着一些焦黑,摸上去温润如玉,又带着一股奇特的清凉。
一股纯净、安宁、仿佛能涤荡心尘的清凉气息从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与周围污秽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残骸内部,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天然形成的玄奥纹路,如同流动着的梵文,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七彩光晕。
而这十二品七彩琉璃莲台的残骸,其中却蕴含滋养世间万物的本源力量,对任何修行者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至宝。
“可惜了,”姜明渊低声自语,“被魔气侵蚀了上千年,又在末法时代埋没这么久,品阶跌得厉害————”
他稍作停顿,一丝真液悄然涌入莲台,细细感应。
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不过还好,本源未灭,还有恢复的可能。”
紧接着掌心一翻,那本非金非玉、暗金色的古老经书悄然出现。书页薄如蝉翼,仿佛没有厚度,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厚重感。
封面无字,但当目光触及,心神中便自然映照出“过去不变,真如不动”的宏大真意。
仅仅是握在手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便透掌而入,直抵心神深处,迅速抚平了方才激战和催动时停带来的心神震荡与疲惫。
躁动的思绪瞬间沉淀,心神仿佛被定在亘古不变的磐石之上,外界的一切喧嚣与魔念侵蚀都变得遥远模糊。
“总算到手了————不枉我千里迢迢赶来西漠。”姜明渊低语,声音在空寂的残殿中显得格外清淅。
他小心翼翼,近乎郑重地将这两件耗费无数心力、历经生死方才得来的宝物收入空间法器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冰冷的断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仅仅休憩了不到片刻,他那强悍的恢复力便已让气息重新变得沉稳悠长。他不再停留,身形再次变得模糊,如同融入空气的流风,悄无声息地穿过破败殿宇,向着秘境之外潜行而去。
当他终于踏出那片被深沉魔气笼罩、断壁残垣如狰狞巨兽獠牙的神觉寺净土秘境时,外界清冷的月光毫无遮挡地洒落下来。
眼前是无垠的西漠荒原。夜风卷起细碎的沙尘,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微光,发出呜呜的低咽。
空气虽然依旧干燥凛冽,却再也没有了废墟内那令人作呕的硫磺血腥与粘稠的魔念污染,只剩下一种荒凉而空旷的自由气息。
姜明渊停下脚步,站在一座低矮的沙丘之巅,最后一次回望。
月光下,那片巨大的废墟只剩下一个模糊而黑暗的轮廓。
驼峰依旧跪伏,黑丘依旧矗立,巨大的黑石柱静默而立,只是那惑人心神的魔音,已经消失。
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转过身,再无留恋。
风衣劲装的身影融入清冷的月色与无垠的沙海,如同滴入沙漠的水珠,再不见丝毫痕迹。
只有夜风卷过沙丘,发出永恒的、无人倾听的呜咽,默默注视着这个带着佛门至高传承与无尽谜团的旅者,独自走向远方。
和来时不一样,此刻的姜明渊再无任何顾忌与拖累。
御空飞行之下,天云关的轮廓,很快映入眼帘。
为免引起特异局的注意,姜明渊落在国道旁,夜风卷着细沙掠过空旷的公路,远处天云关的灯火在夜色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月光清冷,洒在无垠的沙海上,国道象一条灰黑的带子伸向远方灯火阑珊的天云关。
姜明渊刚在路旁站定,正准备收敛气息,将自己伪装成普通旅人,一辆沾满沙尘的越野皮卡就呼啸着在他身边停下,卷起一阵微凉的沙尘。
后座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妆容略显浓艳、眼神带着若有若无的魅惑的女子脸庞,而前面驾驶座是个三十岁上下、眼神有些飘忽、身材壮硕却一脸肾虚的男人。
“嘿,哥们儿!”男人探过身子,语气带着点自来熟和不易察觉的探寻,“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溜达?旅游探险的吧?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准备回天云关吧?我们正好回城,要不捎你一段?”
他眼神飘忽,在姜明渊看似普通的背包和略显单薄的身形上扫过。
那女子也露出一个笑容,声音刻意放得柔媚:“是啊小兄弟,这地方晚上可不安全,听说最近不太平呢。姐姐看你一个人怪可怜的,上车吧,挤挤就到了。
”
说话间,她看似随意地撩了下鬓角的头发,一股极其微弱、带着甜腻诱惑气息的迷情粉末,如同灰尘般悄无声息地飘向姜明渊。
这动作和迷情粉末都极其隐蔽,寻常一阶炼形者都未必能察觉,只会觉得这女子格外有魅力,心生亲近。
然而在姜明渊的感知中,这一切如同暗室明烛般清淅可辨。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丝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遇到好心人的迟疑。
他微微低头,让兜帽的阴影遮挡住眼神深处的清明,声音带着点沙哑和感激:“啊?这————方便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尤豫,配上那张又嫩又帅、刚出校园不久的脸庞,活脱脱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模样。
事实上,他也确实刚毕业不久,也不算是伪装。
“方便!方便得很!”看到姜明渊答应了下来,女子笑得更璨烂了,身子往后座里面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座椅边缘,“有什么麻烦的,出门在外互相帮衬嘛!快上来,外面风沙大,冷死人了!”
开车的男人也赶紧帮腔:“就是就是,车里暖和,别客气了兄弟,再站会儿真遇上野狼什么的危险就不好了,————赶紧上车,我们油门一踩,七八分钟就到城里了。。”
“那————真是太谢谢了。”姜明渊低了低头,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一股劣质香水混合着烟味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甜气息,有些呛人。
尤其姜明渊的感知还格外敏锐,就更加难受了,于是他只能暂时封闭自己的感知。
车子重新发动,颠簸着驶向天云关方向昏黄的灯火。
一路上,这艳丽女人的话就没停过,身体还若有若无地往姜明渊这边靠。
“小兄弟看着年纪不大,胆子可真不小,敢一个人跑这鬼地方来玩?”女子侧过身,笑吟吟地看着姜明渊线条分明的侧脸,眼神带着钩子,“黑石滩那边?
啧啧,听说邪门得很,小兄弟,你在这附近没遇到什么怪事吧?”
姜明渊保持着一脸疲惫的状态,含糊地应道:“恩————是有点吓人,黑乎乎的,就是些破石头,风大,待了会儿就赶紧出来了。”
“哎呀,那肯定吓坏了!”女子声音更柔了,带着点心疼,“看你这风尘仆仆的,小脸白的,累坏了吧?等会儿到了城里,姐姐请你喝点东西压压惊?我知道一家酒吧,环境可好了,酒也特别————解乏。”她故意在“解乏”两个字上拖长了音调,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一缕头发。
驾驶座的男人通过后视镜瞟了一眼,嘿嘿笑了两声,接话道:“我这妹子手艺可好了,泡的药酒那叫一个绝!专治各种疲劳”!兄弟你等会儿可得尝尝!”他特意加重了“疲劳”二字,语气暖昧。
姜明渊心里门几清,这不就是经典的仙人跳加杀猪盘套餐么?
他装出有点心动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挠了挠头:“这————太破费了吧?
我身上钱也不多————”他故意露出点窘迫。
“哎呀,跟姐姐还提什么钱!”女子娇嗔地拍了下姜明渊的手臂,触感冰凉,“姐姐看你投缘,请你!就当交个朋友嘛!你这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在外多不容易,姐姐比你大,照顾你是应该的。”
说话间,那股甜腻的、助兴的粉末气息又若有若无地飘荡过来,试图加深效果。
“哦,那————谢谢姐。”姜明渊憨厚地笑了笑,不再多言,装作疲惫地靠着椅背,仿佛真的在闭目养神,实则【气血溶炉】微微运转,那些吸入体内的迷情粉末瞬间被焚得干干净净。
车子很快驶入了天云关。关内的景象与荒凉的外面截然不同,虽然已是深夜,但霓虹闪铄,人声车流交织,充满了现代城市的喧嚣。皮卡在一个略显偏僻、灯光暖昧的街角停了下来。
女子率先落车,绕到姜明渊这边,拉开车门,脸上带着热切又暗示的笑容:“小兄弟,到啦!走,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放松,包你舒服得忘了之前的劳累!”
说着,伸手就要来挽姜明渊的骼膊。
开车的男人也下了车,膀大腰圆地往车门上一靠,眼神带着明显的压迫感,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姜明渊不紧不慢地下了车,站直身体,原本佝偻疲惫的姿态瞬间消失,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稳气息自然流露。他没有理会女子伸过来的手,只是抬眼,平静地看向她。
那眼神深邃、冰冷,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迷糊和感激,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得女子心头猛地一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那好地方就不去了。”姜明渊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女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转为一丝恼怒和强撑的娇媚:“小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姐姐?姐姐可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真心?”姜明渊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嘲讽弧度,“是你采阴补阳”的微末伎俩,还是你和你这同伙之间见不得光的杀猪盘”?”
“你胡说八道什么!”女子和那壮硕男人脸色同时大变,那男人更是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凶狼。
姜明渊却仿佛没看见,目光如刀,直刺女子,语气冷冽:“你气息虚浮,精神散乱,功法早就练岔了路。再这么不知死活地胡来,最多三年,就不是肾水枯竭那么简单了,邪火反噬,心脉都要被烧断,到时候神仙难救。”
这话如同冰锥,精准地刺入女子最隐秘的恐惧里。
“你!”女子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同被当众剥光了衣服,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和难以置信。
那男人先是一愣,随即怒道:“喂!臭小子你咒谁呢?别给脸不要脸!我女朋友她————”
“闭嘴!”女子猛地低喝一声,打断了男人的话。她比这蠢货清楚,能一眼看穿她底细的人,绝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毕竟自己仗着自学的易容神功《现代化妆术》和《大美容整容术》,加之灵气复苏后得到的残缺媚术功法,和残籍上记载的一些高效迷情药,在普通人甚至一些低阶炼形者身上都是无往不利,何曾被人如此轻易又精准地点破?对方甚至一口道出了“姹女功”这个名字!
她强压下恐惧,声音发颤,头都不敢抬:“对——对不起,前辈!是我们有眼无珠!我们这就滚,立刻滚!”她再不敢多看姜明渊一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车上,用力拉上车门,对着还在发愣的男人尖声催促:“快开车!快啊!”
男人虽不明所以,但被女友那副见了鬼的样子吓到,慌忙发动车子。皮卡发出一声难听的轰鸣,轮胎碾过地面,仓皇地冲进夜色,只留下一股尾气和扬起的淡淡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