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轰动了整个红旗生产队的婚礼,一直持续到了大半夜,那热闹劲儿才算是勉强降了温。
全村老少爷们,外带隔壁几个村闻讯赶来蹭喜气的亲戚朋友,那是一波接着一波,把那蔬菜大棚里的门槛都快给踩平了。
等到最后的一拨客人放下筷子,一个个肚皮溜圆,打着惊天动地、带着酒气的饱嗝,互相搀扶着离开的时候。
那脸上的表情,那是真正的心满意足,跟刚从天堂溜达一圈回来似的。
“哎呀妈呀,这辈子没吃过这么硬的席!那红烧肉,肥得流油,入口即化啊!我这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可不是嘛!这李书记嫁妹子,那就是不一样!这排面,比县长嫁闺女都大!这哪是吃席啊,这是过神仙日子呢!”
大家伙一边剔着牙,一边在那儿感叹,脚底下踩着雪,心里头却是热乎的。
对于这一场婚礼,村里人那是没有一个说酸话的,全都在竖大拇指。
为啥?
因为大家伙心里头都有一杆秤!那秤砣就是李云峰!
村里那大队的账本,那是透明的,就挂在大队部,谁想看谁看。
这一年多来,李云峰那是自掏腰包请大家伙吃了多少顿饭了?
那杀猪、宰羊、买拖拉机,哪样不是书记带着大家伙干的?
哪样不是书记冲在最前头?
这次婚礼虽然动用了村里的人力和场地,但那肉、那酒、那烟,可都是书记自个儿拿出来的!
光是那几千斤肉,就是一笔巨款!
这叫啥?这叫大气!这叫局气!这叫心里装着老少爷们!
“以后谁要是敢说书记半个不字,我老刘第一个不答应!我拿粪叉子叉他!”
伴随着这样的议论声,喧嚣的红旗生产队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大红灯笼在雪夜里静静地摇曳,映照着满地的红色鞭炮屑,显得格外的喜庆。
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李云峰带着这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李家大院的东厢房——也就是赵刚和李云冰的新房。
这会儿,屋里头那叫一个喜庆,那叫一个暖和。
大红的囍字贴满墙,龙凤呈祥的被面闪着绸缎的光泽,炕烧得滚热,人一进屋,那热气就把身上的寒气给逼没了。
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些装饰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同一个地方——炕上!
那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是钱山!
是今天全村人随的份子钱!
红红绿绿的票子,还有那一枚枚闪着光的硬币,堆在一起,那是相当的震撼人心。
“来来来!大家伙都别愣着了,都上炕!脱鞋上炕!咱们干件大事——数钱!”
李云峰把那件带着寒气的貂皮大衣一脱,随手扔给一旁的毛驴子,然后盘腿往炕头一坐,那是兴致勃勃,两眼放光。
这数钱,那是人生一大乐事啊!尤其是数自家的钱!
“哎呦,这活我爱干!”
老妈王春花第一个响应,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麻利地脱鞋上炕。
老爹李大河也不装深沉了,烟袋锅子一磕,也凑了上来。
淑芬、淑华、秀莲,还有那几个洋媳妇娜塔莎、索菲亚、安娜,甚至连大一点的孩子李家豪他们都凑了过来。
“我也要数!我也要数!”
“别抢!一人一堆!”
十几个人围着那堆钱,把个大炕挤得满满当当,那场面,比开会还热闹。
“这也太多了吧?”
李云冰看着这一堆零零整整的钞票,那是既激动又有点不敢相信,手都有点不知道往哪放了。
“多啥?这是咱们红旗生产队的心意!是大家伙对咱们老李家的认可!”
李云峰笑着说道,随手抓起一把大团结。
“来,分工!妈,你负责记账!淑芬,你负责把零钱整理好!刚子,你负责把大票子捆起来!”
大家伙这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那时候的钱,不像现在都是百元大钞,那时候大团结那就是最大的了,还有五块的、两块的、一块的拖拉机手,甚至还有好些五毛、两毛、一毛的零钱,以及那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
这数起来,那可是个力气活也是个细致活。
“一张、两张、三张!”
“妈,这一捆是一百块,您记上!”
“哎,记上了记上了!这一笔是二愣子的,好家伙这小子随了一百块啊!”
王春花一边记账,一边咂舌。
“那是,二愣子跟咱家啥关系?那是过命的交情!”
李云峰笑着插话。
“哦,这还有个用红手绢包着的,是谁的?”
娜塔莎好奇地打开一个手绢包。
“那是王媒婆和老孙头的,这是五块钱,不少了!”
淑芬看了一眼说道。
屋里头只剩下数钱的沙沙声,硬币碰撞的哗啦声,还有偶尔发出的惊叹声和孩子们的嬉笑声。
“爸爸,这个一块钱我想留着买糖!”
李家豪举着一张崭新的一块钱。
“行!给你了!算是你的劳务费!”
李云峰大方地挥手。
足足数了一个多小时,大家伙的手指头都数黑了,那是被钱上的油墨给染的,但这会儿谁也不嫌脏,反而觉得这手黑得光荣,黑得喜庆。
“多少?总数是多少?”
赵刚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问道,那喉结上下滚动着,显得格外忐忑。
负责记账的老妈王春花,拿着那个记得密密麻麻的小本本,手都在微微颤抖,把老花镜扶了又扶,最后深吸一口气,用那略带颤抖的声音宣布道:“一共是五千三百八十二块!”
“轰!”
这话一出,屋里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秒。
“五千多?!”
在这个猪肉才一块钱一斤,一个工人一个月才三十块钱工资的年代,五千块钱,那绝对是一笔能把人砸晕的巨款!那是天文数字!
李云峰拿过账本看了看,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里头,毛驴子、二愣子、铁蛋、福娃这几个核心兄弟,那是一人随了一百块!
这在当时,那就是顶天的礼金!
其他的几个组长,也都随了五十、八十的。
就是村里最普通的社员,哪怕是平时日子过得最紧巴的,那最少也是随了五块钱!
五块钱啊!那够一家子买好几斤肉,过个肥年了!
“这情分,重啊!”
李云峰叹了口气,把账本合上,郑重地递给赵刚。
“刚子,云冰,这账本你们得收好了。”
“这每一笔钱,那都是乡亲们的心意,也是咱们欠下的人情债。”
“咱们红旗生产队讲究的就是个礼尚往来,以后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咱们得把这情分给还回去,还得加倍还!不能让人家戳咱们脊梁骨说咱们不懂事!”
“二哥,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收着,将来加倍报答乡亲们!”
赵刚双手接过账本郑重地点了点头,把账本揣进了怀里,贴着心口放着,那是比揣着金子还小心。
钱数完了,账也记好了。
李云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都快后半夜一点了。
“行了,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也别在这儿当电灯泡了,耽误人家小两口的好事。”
李云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一脸的坏笑,冲着赵刚挤眉弄眼。
“春宵一刻值千金呐!刚子,你小子今晚可得加把劲,争取明年这时候,也让我抱上大侄子!”
“二哥!”
赵刚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跟个大苹果似的。
“哈哈哈哈!”
屋里的人都笑了。
“走走走!都回屋睡觉去!”
“孩子们,跟爸爸走,别耽误你姑姑和姑父生小弟弟!”
李云峰一手抱起一个孩子,招呼着大家伙撤退。
一帮人那是嘻嘻哈哈,打趣着这对新人,然后呼啦啦地全都撤了出去。
老爹老妈临走前,还特意给带上了门,王春花还隔着门缝嘱咐了一句:“早点歇着啊!那炕头我给你们烧得热热的!被子也是新的!明早不用早起,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
“知道了妈!”李云冰在屋里羞涩地应了一声。
等到屋里头只剩下赵刚和李云冰两个人的时候,这热闹了一天的新房,终于安静了下来。
外头的风雪声似乎都远去了,屋里只能听见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还有彼此那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灯光下,李云冰穿着大红的秋衣秋裤,脸蛋红扑扑的,娇艳欲滴。赵刚也是一身红,看着憨厚又结实。
两人对视一眼,脸都红扑扑的,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但下一秒,两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炕上那堆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钱,还有旁边那个装着一万块钱启动资金和金镯子的小红木盒子上。
“刚子,咱们这是发财了啊!”
李云冰抓着赵刚的手,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光芒。
“你算算,咱俩带来的八千,二哥给补了两千,这就一万了!”
“再加上这五千三百多的份子钱!”
“咱们现在手里头,有一万五千三百多块钱?!”
“啊——!!!”
李云冰终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然后赶紧捂住嘴,生怕被人听见,那模样既可爱又滑稽。
赵刚也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在四九城当工人的时候,一个月才三十来块钱,不吃不喝攒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钱啊!
这一下子,刚到东北没几天,就成万元户了?而且还是超级万元户?
这简直比做梦还玄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