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锦衣卫指挥使衙门深处，副指挥使司马千羽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紫檀木大案上，层层叠叠堆满了卷宗，每一本封皮都标着猩红的“闺阁迷奸案”字样，纸页间似还浸着那些受害女子的呜咽与血泪。
司马千羽身着绣着银爪玄豹的副指挥使官服，墨色玉带束着挺拔的腰身，却掩不住他周身翻涌的戾气。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案头最新呈上来的那本卷宗，指节攥得发白，连带着下颌的线条都绷得紧紧的。
“国公之女……他竟敢对国公之女下手！”一声怒喝，震得窗棂上的铜铃嗡嗡作响。
司马千羽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镇纸玉石应声碎裂，碎屑飞溅。
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是有火在皮下灼烧。
三个月了，从第一起案子发生至今，整整十数名官宦富商的未出阁千金遭此横祸。
那些姑娘，本该是金尊玉贵、待字闺中的娇蕊，如今却被那无耻淫贼毁了清白。
有的终日以泪洗面，足不出户；有的性子刚烈，不堪受辱，早已三尺白绫了结了性命。
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一个个破碎的家庭，桩桩件件，都像重锤般砸在司马千羽的心上。
皇帝震怒，朝堂震动。
天子金口玉言，限锦衣卫与帝都衙门十日之内捉拿真凶，否则，主官革职查办，连带一众僚属，皆要下狱问罪。
期限早已过半，满城捕快与锦衣卫校尉撒网似的排查，城门设卡，宵禁加严，连城郊的乱葬岗都翻了个底朝天，却连那淫贼的半片衣角都没摸到。
更可恨的是，那贼人竟嚣张至极。
分明知道全城都在搜捕他，却依旧顶风作案。
就在昨夜，镇国公府的千金，那位年方十六、素有“帝都第一姝”之称的林婉柔，竟也在重重护卫的国公府闺房里遭了毒手。
消息传入宫中时，皇帝当场便摔碎了御案上的九龙杯，龙颜大怒，直言若再抓不到人，司马千羽这副指挥使的乌纱帽，乃至项上人头，都别想保住。
“该死的淫贼……”
司马千羽低声咒骂，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无力感与怒火交织着，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执掌锦衣卫刑狱多年，经手大案要案无数，从未像今日这般憋屈。
那贼人来无影去无踪，作案时竟未留下丝毫痕迹，仿佛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鬼魅。
正在此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锦衣卫总旗的劲装，墨色衣料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只是左臂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绫，隐隐透出淡淡的血色。正是司马千羽的侄女，司马翎。
司马翎甫一进门，便看到案头碎裂的玉石，以及二叔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
她脚步微顿，轻声唤道：“二叔。”
司马千羽抬眸，看到侄女，眼底的戾气才稍稍敛去几分，转而化作一丝心疼与无奈。
“你的伤还没好全，不在府里静养，跑出来做甚？
回头我那大哥知道了，又要唠叨我了。”
司马翎此番，是前些日子追捕江洋大盗鬼手柳三时，与对方战斗，被对方的毒爪所伤。
那铁爪上淬了剧毒，虽已解毒，伤口却还未愈合。
司马翎却摇了摇头，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径直走到案前，神色凝重道：“二叔，我知道你为这迷奸案愁眉不展。
我今日来，是有一个人选要举荐给你。”
“哦？”司马千羽眉头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许。
“你说的是谁？此人果真有能力破这桩无头案？”
要知道，这案子棘手至极，寻常的捕快校尉，甚至锦衣卫里的好手，都束手无策。
若不是走投无路，司马千羽也不会轻易寄望于旁人。
司马翎见状，立刻正色道：“此人姓燕，名双飞，是古县城的城卫军统领。
前些日子，我奉命追捕鬼手柳三，追出千里，一直追到了古县地界。”
她顿了顿，想起那日的凶险，依旧心有余悸。
“鬼手柳三狡猾至极，擅设陷阱与毒计，沿途设下重重埋伏。
我手下的弟兄们接连中招，损失惨重，到最后，能战之人不足十人。
彼时柳三早已隐匿行踪，我们在古县境内兜兜转转数日，连他的踪迹都寻不到。”
司马千羽静静听着，鬼手柳三的名头，他也听过。
那是个作恶多端的江洋大盗，轻功卓绝，尤擅易容与藏匿，官府追捕多年无果。
“后来，我实在无计可施，便去调了古县城的城卫军统领燕双飞。”
司马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我本没抱太大希望，谁知那燕双飞，竟有一项旁人难及的本领——他能凭气息追踪踪迹。”
“凭气息追踪？”司马千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正是。”司马翎重重点头。
“柳三为了躲避追捕，易容改扮，还特意用草药掩盖了身上的气息。
可燕双飞只凭对其所坐桌椅留下的气味用鼻下嗅了嗅，便带着我们穿街过巷，一路追出了百十余里，最后竟直接寻到了柳三的藏身之地——一处土匪盘踞之地。”
想起那日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燕双飞身先士卒，凭着一杆枪，硬生生破开了柳三的陷阱……救下侄女我，亲手将那恶贼斩杀，为我夺得解药。
若不是他，我此番追捕任务，怕是要铩羽而归，甚至可能都回不来了。”
司马千羽闻言，沉默了片刻。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有些人天生便有异于常人的本领，或是超强的嗅觉，或是敏锐的洞察力，又或是抽丝剥茧的推理能力。
这燕双飞能凭气息追踪，这般能耐，若是用在追查那迷奸淫贼的案子上，岂不是如虎添翼？
那淫贼作案时，纵使再小心，也难免会留下些微气息。
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线索，凭燕双飞的本领，未必不能顺藤摸瓜，揪出那藏头露尾的贼人。
想到这里，司马千羽心头的阴霾骤然散去几分，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他看向司马翎，语气郑重：“翎儿，你所言非虚？这燕双飞，果真有这般能耐？”
“千真万确。”司马翎笃定道，“侄儿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人若能调来帝都，参与此案，定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破案，将那淫贼捉拿归案。”
司马千羽不再犹豫，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案前，抓起一旁的朱笔。
笔尖饱蘸朱砂，他沉声道：“事不宜迟，我这就签发调令。
传我钧旨，调古县城城卫军统领燕双飞即刻入京，入职锦衣卫，协助查办迷奸案！”
笔尖落下，在雪白的宣纸上行云流水，一笔一划，都透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窗外的风，依旧呼啸，可书房内，却已多了几分破局的底气。
司马千羽望着那刚写就的调令，心中默念：燕双飞，但愿你真能如翎儿所言，解此燃眉之急，还帝都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