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与林薇带来的数据解密摘要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雾隐谷最高决策圈内激起了滔天骇浪却又被迅速压制在绝对的保密与极致的危机感之下,那份以技术语言冷静描述的基因改造、气候操控乃至终极的“文明重塑”蓝图,其背后蕴含的庞大野心与彻底的非人伦理,让即便是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陈野、老刀与苏清月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灵震撼与认知冲击,这不再是争夺地盘、资源或政治影响力的传统冲突,而是一场关乎人类基本定义与生存方式的黑暗战争,对手是一个掌握着尖端科技、却将自身视为超越国家与道德的“文明工程师”的恐怖实体,其手段与目标都已然超出了金三角这片土地所能承载的对抗范畴,敌人要的不是征服,而是按照其冷酷的蓝图进行“优化”与“重组”,所有不符合其标准的存在——包括雾隐谷政权及其庇护下努力求生的民众——都可能被划入需要被“修正”甚至“淘汰”的范畴,直面这样的真相,指挥所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与窗外隐约传来的日常操练声形成诡异反差。
“这些数据太烫手了。”老刀率先打破沉默,他惯常冷静的面容此刻也显得格外凝重,手指无意识地将那份纸质摘要的边缘捻得卷曲,“里面涉及的不仅仅是‘阿克琉斯之盾’在这里的罪行,更有他们全球网络的线索、技术路径、乃至某些可能牵连到其他大国或跨国集团的敏感信息。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别说对抗,就连完整消化、理解其中一部分都力有未逮。更危险的是,如果消息走漏,哪怕只是一星半点,我们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不仅仅是‘阿克琉斯之盾’会不计代价要消灭我们夺回或灭口,其他得知风声的势力,无论是出于贪婪、恐惧还是所谓‘防止扩散’的理由,都可能对我们下手。我们就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既不能松手,也无法长久持有。”
苏清月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阿南的团队还在继续破解,更多细节和证据正在浮现。这些东西是揭露他们罪行、让国际社会看清其真面目的关键,也可能是我们未来寻找其弱点、进行防御甚至反击的唯一依据。我们不能销毁,但也不能让它们只留在我们手里成为招致毁灭的祸根。”陈野一直沉默地站在窗前,背对着众人,望着山谷中渐渐亮起的灯火,那些灯火代表着秩序、希望与无数依托于他们的生命,良久,他才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眼底深处却仿佛有风暴在凝聚:“老刀说得对,这超出了我们当前的能力范围。但我们并非孤立无援,至少,我们还有一个可以有限信任的外部渠道——‘老枪’。”他提到这个代号时,语气带着复杂的意味,“老枪”背后的势力显然也对“阿克琉斯之盾”抱有警惕,之前的情报支援也证明了其价值,但对方同样有其自身的利益与议程,绝非无私的盟友。
“我们需要有选择地分享,既要让对方意识到‘阿克琉斯之盾’威胁的全局性与极端性,争取可能的间接支持或至少是情报交换,又绝不能将核心数据、尤其是可能涉及具体技术细节、全球据点精确坐标以及我们自身分析成果的部分和盘托出。”陈野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上面代表不同势力的标记,“由老刀负责,会同阿南团队,立即从已解密数据中,整理出一份经过脱敏处理的‘摘要之摘要’,重点突出‘阿克琉斯之盾’反人类的实验性质、其‘文明重塑’的终极目标、以及部分不涉及具体位置和技术细节的全球活动迹象。这份材料要能足够震撼,足以引起‘老枪’背后势力高层的重视,但又不能让他们凭此就能单独采取行动或反向追踪到我们数据获取的完整细节。同时,原件和所有破解过程中的原始数据、分析记录,必须严格封存,仅限于我们核心几人及阿南指定的绝对可靠技术人员接触,存取记录要完备,物理隔离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这是我们手中最重要的筹码,也是最大的风险源。在找到能够安全利用它的方法,或者将其交给真正值得信赖、有能力且有意愿对抗‘阿克琉斯之盾’的力量之前,我们必须像保护自己的心脏一样保护它。”
决策迅速转化为行动。老刀与阿南团队连夜工作,从浩如烟海又令人不寒而栗的数据中,提炼出一份不足十页、但足以勾勒出“阿克琉斯之盾”黑暗轮廓的简要报告,报告中隐去了具体坐标、技术参数和实验体的详细描述,但保留了基因与气候实验的核心目的描述、部分模糊化的全球活动区域指向、以及最关键的、关于其“文明手术”哲学的直接引述。这份报告通过老刀掌握的最隐秘、一次性使用的通讯渠道,加密发送给了“老枪”指定的死信箱。与此同时,地下实验室的安保等级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不仅物理防护加强,还启用了阿南团队基于对“阿克琉斯之盾”技术理解而临时设计的、针对可能的数据窃取或远程侵入的简陋但专用的电子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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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雾隐谷方面的反应虽然迅速审慎,却依然低估了“阿克琉斯之盾”在发现数据载体丢失并可能被破解后的反应速度与决绝程度。对于这个将自身视为“文明拯救者”的秘密组织而言,核心实验数据的泄露不仅是重大安全失误,更是对其理念纯洁性与行动隐秘性的致命亵渎,尤其是数据落入了一个被其视为“落后、混乱、需要被优化区域”的抵抗力量手中,这更是不可容忍的羞辱。他们必须夺回或彻底销毁数据,同时,让窃取者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以儆效尤,维护其不容置疑的权威。就在雾隐谷紧急会议结束、加密报告发出的二十四小时后,报复如同精准计算好的雷霆,骤然降临。
第一波袭击并未直接冲击防卫严密的雾隐谷核心区或地下实验室,而是选择了外围——位于雾隐谷西北方向约十五公里、一处刚刚建立不久、主要用于训练新编民兵和作为前沿预警哨所的半永久性营地。袭击发生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营地外围布设的简易感应器和巡逻哨兵几乎毫无预警,首先是一阵低沉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仿佛无数昆虫振翅的嗡鸣声掠过营地夜空,紧接着,营地内所有电子设备——从通讯电台到照明电路,甚至包括一些石英手表——瞬间失灵或爆出火花,一次高强度、覆盖范围精确的电磁脉冲攻击无声无息地瘫痪了营地的指挥与通讯能力。几乎在电磁脉冲生效的同时,数个肉眼难以察觉的、与环境色温完美融合的低速飞行物如同幽灵般从不同方向滑入营地空域,那是“阿克琉斯之盾”派出的“清道夫”部队的先导侦察与攻击单元——小型自杀式无人机,它们搭载着高爆弹头或更歹毒的、能释放致人昏迷或神经毒剂的微胶囊,精准地扑向营地的发电机、弹药存放点、以及人员相对密集的营房。
爆炸和混乱瞬间撕裂了黎明的宁静。火光中,幸存的值班民兵从瘫痪的营房中冲出,试图组织抵抗,但他们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敌人。大约十名“清道夫”部队的士兵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营地外围的阴影中,他们全身包裹在先进的动态光学迷彩作战服中,在火光摇曳和尚未散尽的夜色里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只有当他们快速移动或开火时,才能看到一抹模糊的轮廓扰动。他们的武器并非传统的枪械,而是发射出无声光束或高速磁性弹丸的奇特装置,这些武器的射程和精度极高,且几乎没有传统枪械的声光特征,民兵们往往还没发现敌人在哪,就已经中弹倒地。更可怕的是,这些“清道夫”士兵的战术动作与协同达到了令人咋舌的水平,他们以三到四人为一个战斗小组,交替掩护,精确清除任何有组织的抵抗点,对倒地的伤员也会进行无情的补射,行动高效而冷酷,仿佛在执行一项纯粹的清理任务。
营地指挥官是一名从“锐瞳”退下来、因伤转任教官的老兵,他在最初的混乱中迅速反应过来,意识到遭遇了前所未见的高科技敌人,他强令还能行动的士兵放弃使用已失效的电子通讯,改用最原始的口哨和手势,依托残存的工事和复杂地形进行节节抵抗,同时派出一名腿脚最快的年轻民兵,携带手写的求救纸条,徒步向雾隐谷方向狂奔报信。老兵指挥官将还能战斗的二十余人分成数个小组,利用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展开了一场绝望但顽强的迟滞战。他们点燃预先准备的、未被电磁脉冲影响的油桶制造火墙和浓烟干扰对方的视觉和热成像,用为数不多的火箭筒和重机枪向敌人可能出现的方向进行盲目的覆盖射击,甚至发动了数次惨烈的反冲锋,用刺刀、工兵铲和集束手雷与逼近的“清道夫”士兵展开血腥的近战。战斗短暂而残酷,民兵们的传统武器和战术在“清道夫”的高科技装备面前显得笨拙而低效,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焦土。那名“锐瞳”老兵在引爆最后一枚手雷与一名试图突入指挥掩体的“清道夫”同归于尽前,用沾血的手指在掩体墙壁上划下了“隐形”、“快”、“无声枪”几个歪斜的字迹。
当陈野接到那名狂奔而至、几乎脱力的民兵送来的血染纸条,并听到西北方向隐约传来的异常爆炸声(并非持续交火,而是间歇性的、沉闷的爆炸)时,他立刻意识到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没有任何犹豫,他命令苏清月留守雾隐谷,加强核心区防御,尤其是地下实验室,自己则亲率警卫营最精锐的一个连和所有可立即出动的“锐瞳”队员,乘坐车辆全速驰援遇袭营地。同时,命令阿南团队尝试恢复或建立备用通讯,并动用所有“巡林鹰”无人机,不顾暴露风险,紧急升空前往事发区域侦察。
当陈野的援军赶到营地时,战斗已经结束。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营地大部分建筑被毁,燃烧的残骸冒着黑烟,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民兵的尸体,许多人的死状奇特,并非单纯的枪伤,有的身上只有细小的灼烧孔洞却内脏严重受损,有的则呈现诡异的痉挛姿态仿佛经历了剧烈的神经毒素侵袭。现场几乎没有发现敌方人员的尸体,只有几处爆炸痕迹附近有些许无法辨认的、融化变形的金属与复合材料碎片,以及一些奇怪的、仿佛高温瞬间熔蚀又冷却的玻璃状物质。幸存者寥寥无几,且大多带伤,神情惊骇。从他们的碎片化描述和墙壁上的血字,陈野拼凑出了这场短暂遭遇战的恐怖轮廓:一支装备、战术、理念都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的“清道夫”部队,以碾压式的优势,完成了一次高效的“清理”。敌人显然意在示威与报复,并未久留,在达成破坏和杀伤目的后迅速撤离,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巡林鹰”无人机赶到后,也只捕捉到一些迅速远去、难以追踪的热信号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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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野站在余烬未熄的营地中央,寒风吹拂着他染上烟尘的脸颊,脚下的土地尚有余温,混合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他看着战士们默默收殓同胞的遗体,抢救伤员,心中的怒火与寒意交织沸腾。这不仅仅是袭击,这是一场宣言,一场来自“阿克琉斯之盾”的冷酷通牒:追猎已经开始,他们不会容忍数据的丢失,更不会放过敢于挑战其权威的“蝼蚁”,而他们拥有的科技手段,足以让传统的防御与战术显得苍白无力。阿南通过刚刚恢复的通讯频道传来急促的声音,确认了袭击中使用了远超之前遭遇过的高强度局部ep、隐形无人机、以及疑似定向能或磁轨武器,这与数据中提及的部分武器化技术方向吻合,“清道夫”部队很可能就是“阿克琉斯之盾”专门用于执行此类精准清除与报复任务的快速反应单元。
“他们不会只来一次。”陈野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回雾隐谷,冰冷而坚定,“告诉所有人,最高战备。‘清道夫’的目标是我,是阿南的团队,是那些数据。但他们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清除任何他们认为的障碍。从今天起,雾隐谷没有后方,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成为战场。我们要面对的,是一场科技时代的丛林猎杀。”他命令部队立即在遇袭营地及周边险要处设立观察哨和伏击点,尽管知道这可能作用有限,但绝不能坐以待毙,同时要求阿南团队加快从数据中寻找可能的“清道夫”部队装备弱点或行动规律。追猎的序幕已经由鲜血拉开,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一场高科技的幽灵与坚韧求生者之间的残酷厮杀,就此展开。雾隐谷的灯火在渐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微弱,却又透着一股不肯熄灭的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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