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和阿阮的感情日渐趋于稳定,女塾那边的事情也逐渐步入正轨。
原本女塾内对立的贵女和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们也渐渐有了交集。
她们发现其实对方的身上都有自己欠缺的东西。
贵女们大都擅长琴棋书画,在人际交往上也比寻常人家的女子更有见识。
但对于一些生活常识以及动手能力,贵女们显然就要弱一些了。
因为女塾是按着女子们的特长和兴趣设立课堂,故而在每个课堂上都有不同身份的女学生。
大家从陌生渐渐变得熟悉,乃至成为朋友。
看着女塾的变化,宋远廷很是欣慰。但他知道,在女塾与蒙学教化之间,后者才是难点。
虽说当日朝堂之上,不少官员因精力被分散而没有对蒙学教化的事情发难。
可宋远廷清楚,一旦这群人反应过来,势必会从中作梗。
而且蒙学教化与女塾还不相同。女塾如今的范围很小,不过就是京中贵女和一些幸运的寻常女子。
但蒙学教化却是要在京都、陪都和临城三个地方进行试点的。
想要顺利将这项政策推行下去,前期的准备工作必不可少。
然而仅仅是准备工作,就废了宋远廷的大力气。
蒙学教化的准备工作主要集中在蒙学先生的培训和前期资金的筹备。
由于李彻的支持,户部的拨款倒是很快就到了。
京都这边因为有宋家这个钱袋子,故而民间的资金筹备也很快就到了位。
但事情临到陪都和临城的时候,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旨意送到这两个地方的时候,最直接的反对者便是两城的世家与乡绅。
他们明面上虽不敢违抗圣旨,背地里却是使尽手段,彼此串通,推诿逃避。
陪都中最大的地主赵元宝串通了陪都的几家乡绅一同找到了县令。
“县令大人,这蒙学一开,佃户家的崽子们可都跑去识字读书了。
要是那样的话,谁来春耕秋收?谁来种地?
那些佃户的心思要是散了,我们这租子谁来交呢?
咱陪都如今有这样成绩可不是那些泥腿子家的崽子们读书读出来的。
一旦被上面这样乱搞,咱们这儿的税收怕就要麻烦了。”
赵元宝这话听着好似是在为陪都考虑,实则却是对县令赤裸裸的威胁。
赵家和他联合的那些乡绅都是陪都的纳税大户,要是这些人不配合县令,那可是太让人头疼了。
县令不傻,当然听得懂赵家和其他乡绅的意思。
但陪都距离京都实在太近了,蒙学教化的事情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长久。
“你们说的这些本官也明白,但是蒙学之事可是圣上亲自下旨的。
若是咱们不奉旨行事,那可不是小事啊。”
“这事不难,此番蒙学的试点不是有三个吗?咱们且先看看京都和临城的情况。
没准临城也是这样的想法呢?法不责众,若是临城跟咱们一样,上头的人就该好好想想是不是他们的决策出了问题了。”
县令点点头,暂时应下。
事实上,不愿意推动蒙学的又岂止是赵元宝这样的地主乡绅。
县令本人也是半点也不愿意的。虽说户部拨了款,但上面也说了,地方财政也要分担一部分的。
这日子本就过得捉襟见肘,哪有多余的钱给那些穷人家的孩子读书啊。
县令也有自己的盘算,赵元宝这群人来闹也好,等到哪日上面的人真的问责,他倒是可以把责任都推到这群“刁民”身上。
陪都这边的情况是这样,另一边的临城也差不了多少。
临城是个文风鼎盛之地,阻力虽不似陪都如此直接,却是更顽固的“文雅”。
一些自诩清流的文人表面支持,私下里却是极尽嘲讽。
临城几个有名的文人在听说蒙学之事后自发聚在一处,几人关起门来将蒙学之事批判得一文不值。
“泥腿子也想登堂入室?圣人典籍岂是贩夫走卒也可随意染指的。”
临城的文人代表刘永最先表达自己的看法。众人闻言立刻附庸起来。
“没错,还什么蒙学教化,只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徒增笑料罢了。”
“我看啊,就是那个什么宋太傅想出来的馊主意。
我听说他就是泥腿子出身,估摸着就是想寻个心里舒坦才会搞这么一出。”
“他算什么泥腿子?若不是那宋远廷是天枢帝师的孙子,就凭他的出身,能走到今天的地位。
说白了,他这是吃着世家的红利,却还想砸了世家的饭碗。”
“这些话也只能咱们关起门来自己说说,议论太傅可是大罪。”
刘永及时制止了越说越激动的众人,然后便把话题引入“正题”。
“今天咱们聚在此处就是为了阻止那个什么蒙学教化的。
依着我的意思,岂是想要阻止临城的蒙学教化也很简单。
想要办学,就得有先生,有夫子。临城能担任夫子的大都在咱们这些世家中。
只要咱们管住自家的子弟,不让他们去做蒙学先生,我就不信缺夫子的学堂能办起来。”
刘永话音刚落,便有人拍手叫好。
“刘先生此计甚妙,那咱们就说好了,只要是咱们几家的子孙,都不许进入蒙学做夫子。”
“没错,什么蒙学夫子?简直就是自降身份!
还有啊,县令把编写蒙学教材的活给了我们几家,那咱们就‘好好’给他们编一编。”
陪都和临城的上层人物都是如此态度,至于两城的百姓,反应就复杂得多了。
一部分本就想让家中子孙科举的百姓对于蒙学教化的事情自然是支持的。
虽说他们还是要承担一部分费用,但与家族的未来比起来,这些负担还是值得的。
但还有一些贫苦农户和工匠,这些人早已被生存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多余的盈余让儿孙读书。
即便只是很少的银钱,他们也是舍不得的。
何况家里的孩子们都去读书了,那些庄稼里和家中的活计便都要压在他们身上。
钱财和体力都要受到挑战,这样的事情很多人是不愿意。
宋远廷早就料到蒙学不会容易,但这样的难倒也超出了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