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怜月在宫中住下后,一切看起来都好像风平浪静。
但越是如此,宋远廷的心里便越是不安稳。
宋远廷知道,不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果不其然,在假怜月回宫后的第十日,皇帝以办宫宴为公主接风为名,将宫内四品以上的朝臣都召进宫中。
过往,这样的宫宴只有三品以上的大员才能参加。
可这一次,皇帝却把范围放宽到了四品。宋远廷知道,这一次就是冲着宋家来的。
如今宋家官职最低的便是大郎,大郎为人老实,又不似老五老六那般灵光。
因此这些年在朝中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状态。但也靠着宋家的背景一路做到了四品。
皇帝此番安排,看样子是要对整个宋家下手了。
但皇帝下旨,作为臣子,宋远廷乃至整个宋家都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
因此无论宫内有什么,宋家都必须去。
事实上,这也是宋远廷所需要的。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孤注一掷了。
宫宴破天荒的定在了晚上,也不知是不是那狗皇帝觉得晚上动手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反正月黑风高杀人夜,几乎也算是人们的共识了。
只是不知道,准备动手的那位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但不管是什么算盘,宋远廷都只有一招化解。
宫宴上,众臣按着品阶落座。
纯妃坐在皇帝身边,下首则是假公主。
宫宴一开始,纯妃的目光便不自觉的落在二郎身上。
自从上次在宫中被诬陷,这还是三年多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心心念念的男人。
男人的肤色好像黑了些,但身上散发出来的坚韧却比三年前更让人着迷。
二郎似乎是感受到了纯妃的目光,只是他抬眼去看时,那目光早已转向别处。
二郎是个心粗的,自然没想过自己已然成了纯妃的心上人。
即便他心不粗,今夜这种情况也由不得他去想那些闲事。
宋家人的性命或许全在今晚了。
“众爱卿,今日是给怜月准备的接风宴,大家畅饮!”
皇帝率先举杯,众臣见状都纷纷起身,举杯恭祝怜月公主顺利回家。
一番毫无意义的寒暄过后,便是宫宴必备的烂俗歌舞。
虽然烂俗,却也有人看得津津有味。毕竟宫里的舞姬无论是身段还是姿色都远非外面可比的。
可就在众人看得入迷时,一个小内侍竟神色慌张的穿过大殿,将一封密信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展信,看过密信后,眉头骤然蹙紧。
歌舞停,众臣都不明所以的看向皇帝。
而下一秒,老皇帝忽然将密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对二郎大喝道:
“宋明信,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
二郎一脸困惑,当即起身拱手道:“陛下恕罪,臣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何罪?真的暗卫调查出来,南诏此番发兵,全是因你与怜月有染。
南诏新君不堪受辱,这才发兵大渝。宋明信,南境百姓就因你与怜月的私情而无辜枉死。
你,该当何罪?”
二郎神色微微变了变,他从座位走出,站在大殿中央,一字一句道:
“密信之事无从谈起,臣与怜月公主清清白白,何来私情?”
“朕的暗卫,消息从不会错。怜月,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宫宴前夜,皇帝早已找过假怜月。
其实从假怜月入宫后的第二日,皇帝便已发现这公主是个假货。
皇帝虽不能从容貌辨认出如今的怜月,但人的口味和习惯是骗不了人的。
怜月自幼吃不了金桃,可那日他派人送去的金桃,假怜月却吃了。
此事也是宋远廷等人没有考虑到的,就连怜月自己也早就不记得金桃的事情。
毕竟这东西在南诏压根就看不见,所以她早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皇帝找到假怜月后便开门见山。既然宋远廷给他送来个假的,那不如就将错就错。
皇帝逼着假怜月吃了毒药,又承诺她只要帮着自己弄死宋家,那她日后就是真的怜月公主。
再不用给旁人当牛做马。
假怜月当即便应了下来,只是皇帝仍不信她,便又给假怜月喂了可以操控她精神的蛊虫。
这玩意还是先前南诏送来的呢。
假怜月闻言起身,当即跪在皇帝面前,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回道:
“皇兄,臣妹并非自愿,是宋明信强迫臣妹的。
臣妹一介弱女子,如何抵抗?”
对于怡宁武婢的反水,宋家人连同怡宁都大为震惊。
敢用这武婢李代桃僵,一来是因为她的身手不错,二来也是因为她的绝对忠心。
怡宁深深的看了那武婢一眼,而后立刻起身走到二郎身边,开口道:
“皇伯父明鉴,夫君与我伉俪情深,怎么可能会强迫姑姑?”
皇帝见怡宁求情,顿时表现的十分不耐烦:“你说没有就没有?
或许你也是被他骗了呢?你没见你姑姑都认了吗?”
在座的朝臣都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了。安王和萧煜等人自然是不相信二郎会做出如此龌龊事情。
他们已隐隐猜到,皇帝是要对宋家下手了。
可眼下的局,低劣却难解。
若是冒然出面,只怕会殃及自身。但即便如此,安王和萧煜还是起身走到二郎夫妇旁边。
“请陛下明查,镇南大将军是不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的。”
萧煜话音刚落,安王便接话道:“依臣弟看,这个怜月的身份怕也存疑。
皇兄可莫要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伤了忠臣良将的心啊。”
萧煜和安王说话后,林鸿儒和孙尚书等人也纷纷起身为二郎求情。
只有宋远廷自始至终都纹丝未动。
他垂手看着桌上的酒水,心中暗道:这么低劣的手段,也亏了你能想得出来。
宋家早已不是当年的宋家,就凭这个,就想把宋家置于死地。
看起来我精心准备的一切还真是有些多余了。
宋远廷如是想着的时候,皇帝愤怒的咆哮已经从头顶传来:
“你们一个个,到底是朕的臣子还是他宋家的臣子?
朕的暗卫会错,宋明信却不会错吗?你们宁肯怀疑怜月是假的,都要毫无理由的保着宋明信?
好!很好!今日朕偏就要好好审审这位镇南大将军。
朕倒要看看,没有证据,你们如何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