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谁能想到,那位被全城通辑的钦犯,此刻就藏在神京城最热闹、人流量最大的“济世堂”地底?
这里平日里是用来存放一些喜阴药材的,只有陈平安一人掌管钥匙,连平日里打杂的伙计都不准靠近半步。
昏黄的油灯下。
陈平安将昏迷的太傅从灵兽袋中放出,平放在一张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
一旁的叶文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盯着父亲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都快磨出血来。
“别看了,死不了。”
陈平安声音平淡,手中动作却是不慢。几根银针如闪电般刺入太傅周身大穴,封住了他体内乱窜的气血,同时塞了一颗散发着清香的丹药进他嘴里。
“这是‘回春丹’,虽然不是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但护住心脉绰绰有馀。”
做完这一切,陈平安拍了拍手,走到一旁的破旧木桌前坐下,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多谢先生!”
叶文洁噗通一声又要跪下。
“行了。”
陈平安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这套虚礼就免了。你我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我拿钱办事,你出钱消灾,仅此而已。”
叶文洁动作一僵,讪讪地站起身,眼中却满是感激与敬畏。
在他看来,这位陈先生不仅医术通神,更有鬼神莫测的手段,定是那种传说中游戏人间的隐世高人。否则,怎敢在国师眼皮子底下劫狱,还能全身而退?
时间一点点流逝。
“咳咳……”
就在这时,木板床上载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太傅叶行云,醒了。
“父亲!”叶文洁大喜,扑了过去。
叶行云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离。待看清眼前的环境和儿子那张焦急的脸庞后,那双历经沧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
“这是……哪里?”
“济世堂,地窖。”陈平安淡淡开口。
叶行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陈平安按住,“封印未解,气血两亏,不想死就躺着。”
老太傅苦笑一声,不再逞强。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陈平安一眼。
“阁下不仅医术高超,胆色更是过人。敢在普渡慈航那妖道手中抢人,这大晋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陈平安不置可否,“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令郎给了我那块玄阴铁精,这买卖还算公道。”
听到“玄阴铁精”四字,叶行云眼神微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挥退了想要搀扶的叶文洁,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平安:“阁下既然认得玄阴铁精,那你可知,那普渡慈航究竟是何方神圣?”
陈平安眉毛一挑。
“愿闻其详。”
叶行云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回忆一段极其恐怖的往事。
“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普渡慈航便已入宫。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普通的方士,但他进献的丹药,却让先帝精神焕发,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得道高人,唯独老夫……老夫修的是儒家浩然气,对气机最为敏感。”
叶行云的声音颤斗起来,“我在他身上,闻不到一丝一毫的人味。反倒是……有一种令人作呕的腥味,就象是——”
“就象是什么?”陈平安追问。
叶行云死死盯着陈平安,“阁下既然是修仙者,应该听说过‘天外邪魔’吧?”
陈平安瞳孔骤缩。
天外邪魔。
这个词在凡人口中或许只是传说,但在修仙界,尤其是对于知晓“盟”存在的修士来说,这是一个禁忌。
“你是说,国师是‘盟’的人?”陈平安沉声问道。
“盟?”
叶行云一愣,似乎没听过这个词,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或许这就是他们自称的组织。老夫曾在一本古籍残卷中看到过,这群邪魔每隔千年便会降临一次,目的是查找一把名为‘界门钥匙’的东西,以此打开两界信道,接引大军入侵。”
界门钥匙。
陈平安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块在祭坛上见过的“信标碎片”。
原来如此。
那所谓的信标碎片,就是界门钥匙的一部分!国师费尽心机布阵、血祭,就是为了修复这把钥匙,或者利用它定位界门!
叶行云突然挣扎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但这玉佩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这是老夫家传的‘定风珠’,虽然外表破损,但内里灵韵尚存。老夫知道阁下救我只是为了交易,但这东西……或许对阁下有用。”
陈平安目光落在那玉佩上。
这正是他此刻最急需的东西!
九幽黑炎阵,主火,辅风。风助火势,若是没了风,那黑炎的威力至少减半!
而且这东西还能稳固空间,对于他破开祭坛周围的空间禁制,有着奇效。
这哪里是交易,这简直是送上门的神助攻。
“这东西,我要了。”
陈平安没有丝毫客气,一把抓过定风珠,“作为回报,这就送你们出城。”
“不。”
叶行云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老夫不走。”
“恩?”陈平安一愣。
“国师不死,大晋不宁。老夫虽无缚鸡之力,但这身浩然正气还在。三日后的大典,老夫要用这最后一口气,为这大晋百姓,撞开那妖道的伪装!”
老人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动容的坚定。
陈平安沉默了。
他看着这位满脸死志的老人,心中竟升起一丝敬意。但很快,这丝敬意便被理智压了下去。
“随你。”
陈平安收起定风珠,站起身,“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若是死了,别指望我再给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