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写的,而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可能是某本古籍,可能是某个前辈口述。笔记里,那一页的标题是:
“关于无尽深渊的一些猜想(慎用)”
下面详细记录了一个阵法:
以三样“连接物”为阵眼,布成三角。
以布阵者的鲜血为引,激活阵法。
以布阵者的“记忆”为燃料,维持通道。
最后,需要“祭品”——不是活物,而是布阵者的一部分“存在”。
因为打开深渊通道,需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通常是遗忘。
布阵者会忘记与“连接”相关的所有记忆。
陈实看完,沉默了很久。
“陈叔叔”任晓星轻声问,“你会忘记姑姑吗?”
“可能。”陈实点头,“但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向任晓星:“如果我忘了,你要记得。记得她是谁,记得她做过什么,记得为什么我们要做这件事。”
任晓星用力点头:“我会的!我发誓!”
准备工作做了三天。
三天里,陈实把任珊的所有故事,所有细节,所有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讲给任晓星听。
任晓星用笔记本认真记下,不只是文字,还有画——她画任珊的样子,画道观的院子,画张玉龙豪迈的笑,画黄小花的温柔,画蟒天花的忠诚
三天后的午夜。
暴雨停了,月亮出来了。
陈实在院子里,用朱砂画好了阵法。
三个阵眼:东北角摆天罡印,东南角摆元灵珠,西北角摆星星贴纸。
他站在阵法中央,手里拿着剑——不是用来战斗,而是用来割破手掌。
任晓星站在阵法外,手里捧着一盏油灯——灯油里混了她的血和陈实的血,这是“引路灯”,用来指引方向。
“准备好了吗?”陈实问。
任晓星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
陈实点头,然后举剑,在左手掌心划了一道。
鲜血滴落,滴在阵法中心。
阵法亮了。
不是刺眼的光,而是温和的、像月光一样的光。光从阵法中心扩散,沿着朱砂的纹路流淌,最后连接三个阵眼。
三个阵眼同时亮起:
天罡印发出金色的光。
元灵珠发出银色的光。
星星贴纸发出紫色的光。
三色光汇聚到阵法中心,在陈实面前,形成一个旋转的光之门。
门后,不是黑暗,而是一片灰色的、无边无际的虚空。
那就是无尽深渊的入口。
陈实能感觉到,门后有无数“视线”投来——那些都是迷失在深渊中的执念,它们感应到了“连接”的气息,感应到了回家的可能。
“现在,”陈实低声说,“我要开始了。”
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
回忆第一次见到任珊——她站在雾隐村祠堂前,有点紧张但努力镇定的样子。
回忆张玉龙拍她肩膀:“丫头别怕!”
回忆黄小花挡在她身前:“任姑娘快走!”
回忆蟒天花千年守候:“主人,我在。”
回忆那场最终之战,她回头那一笑
所有的记忆,化作无形的“丝线”,从陈实脑海中抽出,注入光之门。
门后的灰色虚空,开始变化。
虚空中,亮起了一点光。
很微弱,但很坚定。
那是任珊的“连接”所化的灯塔。
灯塔的光芒,温柔地洒向虚空的每一个角落。
深渊中的执念们,感受到了那光芒。
它们从虚空的深处浮现,像飞蛾扑火般,涌向灯塔。
但不是攻击,而是朝圣。
在灯塔的照耀下,那些痛苦扭曲的执念,开始平静,开始净化,开始消散。
不是消失,而是“解脱”。
“谢谢”陈实听到无数个声音在说,“谢谢带我们回家”
更多的执念涌来。
灯塔的光芒,越来越亮。
但陈实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流失。
像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漏走。
任珊的脸,开始模糊。
她的声音,开始遥远。
那些共同经历的事,像褪色的照片,一点点失去颜色
“陈叔叔!”任晓星在外面喊,“你还好吗?”
陈实想回答,但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的意识,也在被抽取。
为了维持通道,为了维持灯塔,他付出的不只是记忆还有一部分“自我”。
但就在这时——
灯塔突然分出一缕光,照向他。
光很温暖,像任珊的手,轻轻放在他头上。
然后,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够了,陈实。”
是任珊的声音。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陈实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他只能感觉到,那股抽取他记忆和意识的力量,停止了。
灯塔的光芒,不再需要他维持。
它自己在燃烧。
燃烧任珊留下的“连接”,燃烧那些美好的记忆,燃烧天罡印里的友情,燃烧元灵珠里的忠诚,燃烧星星贴纸里的信念
用所有这些,化作永恒的光,照亮无尽深渊。
“回去吧。”任珊的声音越来越远,“告诉晓星要好好长大。告诉所有记得我的人别难过。”
“我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发光。”
光之门,开始关闭。
在彻底关闭前,陈实最后看了一眼门后——
灰色的虚空中,那座灯塔,静静地立着。
光芒温柔而坚定,照亮了很大一片区域。
无数光点——那些被净化的执念——像萤火虫一样,围绕着灯塔飞舞。
然后,缓缓消散。
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
门,关上了。
阵法光芒熄灭。
三个阵眼:天罡印碎了,化作金色粉尘。元灵珠裂了,但核心还在微微发光。星星贴纸烧成了灰。
陈实跪倒在地,大口喘气。
任晓星冲过来扶住他:“陈叔叔!你怎么样?”
“我”陈实抬头,眼神有些迷茫,“我刚才在做什么?”
任晓星愣住了。
“你不记得了?”
陈实皱眉,努力回想:“我记得我们在院子里然后”他摇摇头,“后面的事很模糊。”
他看向地上的阵法痕迹,看向碎裂的天罡印和元灵珠。
“这些是”
“是黄小花姐姐和蟒天花姐姐留下的东西。”任晓星轻声说,“你刚才用它们,帮姑姑做了最后一件事。”
陈实努力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
但他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