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珊抬起头，看向门框顶端的“真理之钥”。
晶体正在疯狂闪烁，显然感应到了创造者的消亡。门后的吸力越来越强，殿堂四壁开始剥落，那些金属、血肉、黑色晶体的碎片如倒流的暴雨般涌向门户。
时间不多了。
她握紧已经失去光芒的紫薇剑，深吸一口气。
然后，纵身跃起。
跃起的瞬间，任珊感到自己的身体轻得异常。
不是变强了，而是快不存在了。
她能看见自己的双手正在透明化，指尖开始消散成光点。记忆的流逝在加速——她想起小时候孤儿院那棵老槐树，想起第一次直播时手抖得拿不稳话筒，想起张玉龙拍她肩膀说“丫头别怕”
这些画面都在远去，像退潮时沙滩上的字迹，被一点点抹去。
但她还在上升。
靠着最后一点紫薇命格的牵引，靠着身后尚未完全消散的众生愿力微光，她像一枚逆飞的流星，冲向门框顶端那枚闪烁的晶体。
“真理之钥”似乎察觉到了威胁。
晶体表面突然睁开无数只眼睛——不是生物的眼睛，而是几何图形的、纯粹由光线构成的“视觉器官”。每只眼睛都射出不同颜色的光束，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张光网。
第一道光束擦过任珊的左肩。
没有痛感，但被击中的部位直接“消失”了——不是受伤，而是从存在层面被抹除。她的左肩连同手臂的一部分，就那么凭空不见了，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流血，只有淡淡的星光在逸散。
任珊闷哼一声，动作却不停。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更多的光束射来。
她侧身、翻滚、急停、再突进——用的是最基础的体术动作，没有任何花哨，但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不是她反应快，而是在众生愿力的连接中，她能“预读”到那些光束的轨迹：那是基于“逻辑”和“规律”的攻击，而人类的意念从来不讲道理。
“林小雨在担心我”避开第五道光束时，她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于是她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不协调——不是害怕，而是感动。就是这一瞬间的不协调，让第六道光束击中了她的右腿。
右腿膝盖以下消失。
任珊失去平衡，从空中坠落。
但在坠落的瞬间，她将紫薇剑掷出——不是用手，而是用最后的意念。
剑化作一道微弱的流光，穿过光网的缝隙，刺向晶体。
“真理之钥”表面的所有眼睛同时睁大，晶体本身开始扭曲变形，想要躲开这一击。但剑太快——或者说，任珊的“决意”太快，快过了逻辑运算的速度。
剑尖，触碰到了晶体表面。
没有碰撞声。
只有一声玻璃碎裂般的清脆响声，从世界的底层传来。
晶体表面出现第一道裂痕。
然后，连锁反应开始了。
裂痕如蛛网般蔓延，瞬间布满整个晶体。每一道裂痕都迸发出刺目的白光，白光中隐约有无数画面闪回：明辰修改评估报告时的颤抖，他在天刑柱上的嘶吼，他第一次看到人间炊烟时的微笑
还有更早的——晶体本身的“记忆”
它曾被用来标记过多少个世界？
它曾见证过多少次收割？
它曾吸收过多少文明最后的悲鸣？
现在，这些记忆都在释放，都在爆发，都在寻求终结。
晶体，碎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破碎，而是存在层面的崩解。它化作亿万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段被它“记录”的历史碎片。这些碎片在空中飘散，有些融入任珊正在消散的身体，有些飞向殿堂各处，有些被“真理之门”吸入。
门，停止了扩张。
但更可怕的变故发生了。
失去钥匙的维持，门户开始不稳定地坍缩。不是关闭，而是像被戳破的气球，向内、向核心、向那个连接着“门后彼端”的点疯狂收缩。
坍缩产生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
这次不是吸物质，而是吸“规则”。
任珊感到，自己体内残存的紫薇星力——那是基于这个世界天道规则的产物——正在被强行抽离。不仅是她，整个殿堂残留的所有阵法痕迹、符文能量、灵力结构全都在被门户吸入。
就连那些飘散的光点，那些晶体破碎后的记忆碎片，也逃不过这股吸力。
它们如倦鸟归巢般涌向坍缩的门户，在门户边缘形成一个旋转的光环。光环越转越快，亮度越来越高，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整个空间开始扭曲。
任珊摔落在地——只剩一条腿的她已经站不起来。她用仅存的右臂支撑身体，抬头看向那扇正在走向终结的门。
门户已经收缩到原本的一半大小，但核心的亮度却增加了百倍。那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奇点”——所有被吸入的规则、能量、记忆，都在那里被压缩、被搅拌、被准备着最后的释放。
而门户的另一端，那个“饥饿”的注视，并没有因为门的坍缩而离开。
相反，它更“兴奋”了。
就像食客看到厨师端上了一道用最浓缩的食材、最极致的烹饪手法做成的最后的盛宴。
任珊能感觉到，门后的那个存在，正在调整“姿势”，准备“进食”。
坍缩到极限的门户会爆炸，释放出的能量会短暂地打开一条稳定的通道。那时，门后的东西就能真正降临——不是投影，不是注视，而是本体。
一个以“有序世界”为食的无法名状之物。
“必须在爆炸前”任珊咬牙，试图爬向门户。
但她动不了。
不仅是身体残破，更是因为坍缩产生的引力场太强，她像被钉在地面上，连抬头都困难。
一个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体内那些明辰最后的记忆碎片。
“还有一个办法。”
声音很轻，带着明辰特有的、疲惫而温柔的质感。
“钥匙碎了，但门的‘结构’还在坍缩。坍缩到极限时，所有被吸入的规则能量会达到临界点然后爆炸。”
任珊在心中回应：“我知道那会让它降临。”
“对。但如果你在爆炸前的那个瞬间，用自己作为‘引信’，提前引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