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苏州府衙,偏院。
白日的迎接没什么好说的,闻声自发来的百姓太多,他们连苏轼的脸都没看清。
此时,慕容复带着公冶干、段誉二人坐在宴会中。
边贸起航后,段誉对烧瓷兴趣大减,听说苏轼上任又表示想要一同见识。
这人怎么说呢
游历江湖是真游历啊,哪有热闹往哪凑。
“慕容兄,你知道这苏相公,是什么样的人吗?”
段誉抬头张望一番,又低声问道。
“他啊,是一个不结党不营私,负责任的行动派。”
慕容复想到后世对苏轼一手的总结,有些唏嘘道:“在他眼中,只要是对天下对百姓有益的事,无论是否困难,都会去做。”
段誉大惊:“这也能为官?”
慕容复眼角微抽,悄声补充:“他还有个好弟弟。”
段誉恍然点头。
合理,这就合理多了。
他不是不通官场的小白,要是大宋朝这样的官员能不被奸佞攻击还受到重用,那周边诸国真可以洗洗睡了。
这时,段誉又道:“对了慕容兄,这两日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燕子书院,实力极强。”
萧远山!
慕容复心中瞬间浮现这个名字。
“段兄,可是上次在聚贤庄外袭击的黑衣人?”
“这我没看清。”
段誉赧然,挠头回道。
“没事,八九不离十了。”
慕容复淡淡的道了句,目光明亮不少。
他穿越回来,已经决定重新做人,遇事更多是愿意和平化解,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没必要天天打打杀杀的。
唯独这萧远山,着实让他生气了。
上回在扬州城,自己没法动用不死战神让其无伤走掉,这次他再来,那可不一样了。
邓百川治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馀日,按照薛慕华的说法,现在已无性命之忧,只需慢慢恢复即可。
这就意味着,不死战神,能用了!
报仇,在即。
就在慕容复心潮澎湃之时,偏院门口传来阵阵喧哗。
“苏相公。”
“苏相公好,有礼了。”
“苏相公,咱们总算把您盼来了。”
“苏相公来了,青天就有了。”
正欲迈步进屋的苏轼闻言,脚步一顿。
看向身后随从,扬声道:“听见刚才他说的某来了青天便有了吗?记得把这句话转达给徐子清。”
徐子清,苏州前任知州。
说错话的土绅面色顿时僵住,连带着旁边土绅们的吹捧都下意识停了下来。
苏轼见状,满意的笑了笑,抬步继续往里走。
“这苏相公也太有意思了。”
段誉眼睛一亮,没想到苏轼用这种办法让土绅们的吹捧停下来。
“确实没想到。”
慕容复认同点头。
很快,苏轼走到主位,转身面向众人。
直到这时,众人方才真正看清苏轼的身形模样。
身材颀长,约七尺,肩宽而背微驼,气势却不动如山。
面容清癯,颧骨分明,一双眉毛疏淡,但双目朗然有神,顾盼间透着洞察世情的明澈和温和笑意。
他声音沉稳有力:
“诸位乡贤盛情,苏某愧领了。”
“苏州是天下人的苏州,更是诸位的苏州。某读过范仲淹公的《岳阳楼记》,最服赝那句‘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此八字,当为吾辈共勉之。”
“苏某为官,笃信两件事。一是眼见为实,二是人多智广。所以今日这接风酒,容苏某换个喝法。”
“咱们今日,只论实事,不谈虚言。诸位在介绍完自身后,再与某说一件苏州当前最为紧要之事,如何?”
宴中土绅微愣,随即连连应和。
甭管他们是怎么想的,但肯定不会在面上与苏轼对着干。
最先起身的是城西粮商张员外,他拱手道:
“苏相公,在下张启山,主营太湖至运河的粮米贩运。当前最紧要之事,非天灾,实为人祸。近来太湖至镇江段水路,水匪层出不穷,三五月内,连抢商船七次。我张家上月一船三百石新米便遭了劫,船工带伤逃回。此风不止,商路胆寒,亟待官府剿抚。”
苏轼点头赞许:“张员外所言务实,水患之事,某记下了。”
接着是布商赵掌柜,他声音洪亮:
“晚生赵秉仁,家中薄田数百亩,本乡多有亲友耕种为生。近年风调雨顺,太湖周边粮产颇丰,本是好事。然粮价逐年走低,寻常佃户辛苦一年,交了租赋,所剩竟不足以温饱,更无力供子弟读书。长此以往,岂非谷贱伤农,动摇根基?。”
苏轼微微颔首,轻声道:“民生百业,贵在调和。赵员外此言在理。”
接连又是几位土绅说完,苏轼都点头示意,只是眉头微微向里靠拢。
有眼尖的宾客看见,立即起身道:
“苏相公,晚生陈有德,侥幸通过县试,是位读书人。在晚生看来,苏州目前最紧要的,是乡学凋零,许多孩童都无师可从。晚生担心恐有教化不昌,人才断层之危啊。”
苏轼眼中闪过赞赏,这陈有德的话正合他重视教化的心思。
他笑了笑道:“教化乃根本之事,某定当仔细思量。”
随着宴会气氛渐活,大多土绅都一一说过。
“嘶,他们都说得好好啊。”
段誉龇牙吸气,用手肘轻轻怼了怼慕容复道:“快到你了,你想好说什么了吗?”
“哎,这也叫好吗?”
慕容复长叹一口气,突然有些提不起劲来。
是,他们所言虽视角各异,但皆紧扣实事,显见都斟酌过,绝对算不上差。
可最大的问题,就是只有问题,没有解决办法!
这种伙伴如果在后世职场里,那基本就别想往上升了。
为何?
原因很简单,聪明人不止你一个,看见问题的也不止你一个。
就是因为没解决办法或不好解决,大家才装作没有问题的样子,你‘聪明’的提出问题,又没有配套的解决办法。
干嘛呢?给领导添堵呢。
“这还不好?”
段誉震惊了,不敢相信。
“看我表演。”
慕容复歪了歪嘴,缓缓起身,与其他土绅的拘谨不同,他身姿挺拔,神色从容:“苏相公,诸位乡贤,在下慕容复,乃太湖燕子书院家主。”
话音刚落,有土绅低声议论:“慕容氏?不是江湖世家吗?怎么也来赴宴了?”
慕容复仿佛未闻,继续道:“适才聆听张员外之忧河道,赵员外之虑农桑,陈先生之求教化,皆切中肯綮,在下受益良多。”
说到这他顿了顿,脸上浮现笑容:
“恰巧,在下亦有些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