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盆炖得烂熟的羊肉,一碟油光发亮的卤狗肉,一尾清蒸鱼,几样时蔬,还有一大摞刚烙好的面饼,香气四溢。
三人落座,燕赤霞亲自斟酒,举起海碗:“来!第一碗,敬石道友千里赴约,义薄云天!”
“敬陆老弟慧眼识妖,心怀天下!”
“敬燕大哥镇守蒙特内哥罗,护佑一方!”
三只海碗重重碰在一起,酒液激荡。
“干!”
烈酒入喉,豪气顿生。
三人边吃边谈,话题自然转到普渡慈航身上。
陆少渊将所知情报,尤其是老妖借信仰塑金身、窃龙气的关窍,以及七月十五其妖气外泄的推测,又详细说了一遍。
石太璞听得眉头紧锁,沉吟道:“如此说来,此妖根基已在朝堂与民间信仰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
京城乃龙气汇聚之地,天子脚下,更有重兵拱卫。
我等若直接杀上门去,即便能战而胜之,也必惊动天下,后患无穷。”
“石道友所言极是。”
燕赤霞撕扯着一块羊肉,含糊道,“得想个法子,既能接近那妖僧,又要避开朝廷耳目,最好能一击必杀,或者将其引出巢穴。”
陆少渊放下筷子,目光扫过两位同伴:
“我有一计。普渡慈航虽为国师,但时常离京,以‘普渡法会’、‘慈航巡游’之名,巡行天下,收纳香火,巩固信仰。
我们或可设法,在其出巡途中设伏。”
“设伏?”燕赤霞眼睛一亮,“这主意好!荒郊野外,动手方便,波及也小。
不过,那妖僧行踪定然隐秘,护卫森严,如何得知其具体路线时辰?”
石太璞接口道:“贫道拜托同门关注京城情况,也已知晓,普渡慈航已定于七月十日离京,前往河北沧州,主持一场‘盂兰盆普渡大法会’,为当地‘祈福消灾’。
法会定于七月十三,夜间举行。七月十五,当回老巢,大相国寺。”
“时间足够。”陆少渊计算道,“今日六月十三,距七月十五尚有一月。我们在路上靠近大相国寺的地方设伏。”
“好!就这么办!”
燕赤霞一拍大腿,“石道友,我们这一个月,在陆老弟这酒馆里也没白耗,画了不少符,但跟你的家底比是小巫见大巫了。
正好,咱们互相瞧瞧手段,熟悉一下路数,到时候动起手来,也好配合!”
石太璞点头:“正该如此。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己,亦同样重要。”
计议已定,三人便开始准备。
三人便时常去到镇外兰若寺中切磋。
但见剑光如虹,雷声隐隐,符录飞舞。陆少渊的栖凤剑迅疾凌厉;石太璞的雷法刚猛正大,掌心雷出,电蛇狂舞;
燕赤霞则时而御使轩辕剑,煌煌剑光照亮山林,雷霆滚滚,乾坤借法!
种种战术,反复推演,默契渐生。
如此五日过后,三人三马一驴,离了蒙特内哥罗镇,一路向北,星夜兼程。
时值盛夏,白日里赤日炎炎,官道黄土被晒得发烫,马蹄踏过,扬起阵阵干燥的尘烟。
到了夜间,却又常逢骤雨,泥泞难行,荒野之中,虫豸嘶鸣,狐鼠夜嚎,更添几分行路艰难。
三人都是修为在身,不惧寒暑,但连日赶路,人马皆乏。
这日行至山东与北直隶交界处,一片荒山野岭,天色将晚,阴云低垂,山风刮过林梢,发出呜呜怪响,似鬼哭,又似狼嚎。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来今夜又得露宿了。”
燕赤霞抹了把脸上的汗渍与灰尘,望着前方莽莽苍苍的山岭,虬髯上都沾了土。
石太璞抬眼打量四周地形,又嗅了嗅风中气息,眉头微蹙:
“此地山势险恶,林木幽深,且隐隐有股腥臊晦涩之气盘绕,怕是有妖物盘踞。我等须谨慎些。”
陆少渊灵觉敏锐,早已察觉异常,点头道:
“道兄所言不差。前方山坳里似有灯火,却飘忽不定,非是寻常人家灯火。
过去看看,若真是妖孽,顺手除了,也算替往来行旅除一害。”
三人打马向前,穿过一片瘴气弥漫的枯木林,眼前壑然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山谷。
谷中果然有几点灯火闪铄,走近些看,竟是几间依着山壁搭建的简陋木屋,屋前挑着个破旧的布幌子,依稀是个“酒”字,竟是个荒野小店。
店门外,挂着一盏白纸灯笼,被山风吹得晃晃悠悠,灯光昏暗,映得门扉上剥落的漆色如同干涸的血迹。
一个穿着灰布短褂、佝偻着背的老者,正拿着块脏兮兮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门框,听到马蹄声,缓缓转过身来。
老者面皮干瘦蜡黄,眼窝深陷,一双眼睛却异常灵活,在三人身上骨碌碌转了一圈,
在燕赤霞腰间的大葫芦和石太璞背上的引雷伞上停留片刻,随即堆起满脸褶子的笑容,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三位客官,可是要住店?小老儿这店虽然简陋,却能遮风挡雨,还有自酿的土酒,炖得烂熟的野味,价格便宜!”
燕赤霞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拴在门前的拴马桩上,那桩子已经腐朽,缠着些枯藤。
他大步走到老者面前,环眼一扫店内:几张破桌烂凳,地上坑洼不平,柜台后黑乎乎的,看不清究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霉味、土腥气和某种淡淡甜腥的气味。
“你这店开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