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国董事长室的隔壁,紧紧靠着一间小办公室,便是蒋亚楠的办公室。
两间办公室并排贴在一起,象一对亲密的恋人,彰显著这两间屋子主人之间的非同一般的关系。
只是如今,董事长室换了主人,一墙之隔,倒成了冤家路窄。
顾知意并不畏惧与蒋亚楠狭路相逢,然而自她入驻以来,隔壁便始终门头紧锁,听莫阳说,蒋亚楠在她上任第二天,就借口调研,去了外地出差。
在不想看到对方这一点上,二人倒是有着难得的默契。
这段时间,不管刘卫平和敖安妮闹得再多么不可开交,蒋亚楠都没有出面联系过顾知意,谢凌飞说,这是因为蒋亚楠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只得眼不见心不烦,躲去外地。
但顾知意却并不这么认为。
碍于白宵宁的情面,她与蒋亚楠之间维系着堪堪的表面和平,但她们心里却都清楚,这份战火从未熄灭,虽然隐入地下,但却越燃越旺。
这次生产部与财务部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很难说没有蒋亚楠的故意放任。顾知意新官上任伊始,就引发了两大部门闹不和,这样的舆论,对谁有利,不言而喻。
蒋亚楠的“不问朝政”,不是认输,而是躲在暗处,等这场风波越闹越大,直到最终无法收场,届时再出面坐收渔利。
然而,对于这些伎俩,顾知意并不在意,她也已准备好了自己的棋,谁是渔翁,还尚未可知。
现在,她只消耐心等待,等待好戏开场。
而今天,就是顾知意等待的那一天。
根据阿尔法投资的投后管理办法,每个季度末,顾氏集团都要与阿尔法投资召开一场业绩说明会,说明本季度的公司整体状况,并对阿尔法投资提出的相应问题进行答复。
说得直白点,就是作为被投公司的顾氏集团,面向真金白银出了钱的投资人定期进行的一场“答辩”。
不管顾知意与蒋亚楠之间多么不想看到彼此,这场业绩说明会上,她们不得不并肩而坐,共同代表顾氏集团的经营层。
蒋亚楠是在会议当天早上才匆匆赶到,似乎就是为了尽量避免与顾知意的碰面。
但顾知意早有预料,她派莫阳一早就去守着,蒋亚楠才刚进屋把包挂在衣架上,还没来得及回身把门关上,下一秒,顾知意就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有事吗?”蒋亚楠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顾知意。
顾知意却并不进来,只是倚在门框边盯着她问:“一会儿的业绩说明会,你打算怎么说?”
按照以往的惯例,业绩说明会上,公司的经营情况和财务情况,都由作为董秘的蒋亚楠汇报,而对于阿尔法投资提出的问题,则由顾建国本人亲自来说明。二人如此这般配合多年,已是从从容容,游刃有馀。
只是这一次,顾建国的位置上,换成了顾知意,让一切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见顾知意如此问,蒋亚楠只当她是对一会儿的提问没底,心中有些不屑。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会看着办的。”蒋亚楠冷冷说完,抱臂而立,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来。
“不用管?别忘了,现在我才是顾氏集团的一把手,我要对整个公司负责。”顾知意用手敲敲门框,似有不满。
“哦?负责?”看顾知意没有要走的意思,蒋亚楠索性坐回椅子上签起了这几日积攒下来的文档。
“听说我出差这几天,公司热闹得很,怎么样,需不需我出面帮你平息一下?”蒋亚楠阴阳怪气地说道。
顾知意知道她指的是生产部与财务部之间近来的纠纷。她毫不怀疑蒋亚楠有这个能力平息这俩人之间的战争,只要是她的话,敖安妮都会无条件照办,但顾知意却并不急于要他们握手言和,至少在今天还不是时候。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顾知意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跟蒋亚楠纠缠,她来找她是为了别的,“我看了上个季度的报表,公司的净利润率已经跌破了5,如果到年底不能改善,势必要触发对赌协议了,对此你打算怎么说?”
顾知意始终没有忘记顾建国的那份对赌协议,一旦顾氏集团今年的净利润率跌破5,那么顾建国持有的5股权将无偿划转给阿尔法。所幸这次只是季度数据,还未到年底,他们还有解释和补救的空间。
“还能怎么说?如实说呗,季度数据跌破了而已,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到年底能改善就行。”蒋亚楠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过……”蒋亚楠顿了顿,语调刻意拉长,“按照阿尔法那边的惯例,今天大概会让你提出个利润提升方案来,小顾总,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了。”
这还是蒋亚楠第一次像魏志强他们那样称呼她“小顾总”,但在顾知意听来却没有半分喜悦,只觉得满满的嘲讽。
的确,就算触发了业绩对赌协议,受损的也是顾建国,对作为职业经理人的蒋亚楠毫无影响,如果她跟白宵宁之间联起手来操纵财务数据,以这种方式默默转移掉顾氏集团的控股权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知意越发觉得,顾建国被枕边风冲昏了头脑,怎么能放任这样一个外人掌握如此重要的权力。
好在现在的顾氏集团是由她来做主,在顾建国醒来之前,她要将他犯的这些错误一步步纠正过来。
而今天的业绩说明会,就是她纠偏的开始。
自从上次那通达成交易的电话后,再见白宵宁,顾知意总觉得他的眼神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带了几分审视和玩味,让自己觉得象是一只关在实验仓里的小白鼠。
蒋亚楠的汇报刚念完,白宵宁甚至没停几秒稍作下思考,立刻就扭过头问:“小顾总,这个季度净利润下降这么多,你有什么解释?”
会议室里虽然坐了不少人,此刻却鸦雀无声,静的掉一根针也能听见。
伴随着白宵宁的问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顾知意身上。
一个企业净利润下降,原因可以有很多,落在纸面上的,无非就是收入端下滑、成本端上升、费用端失控、运营效率下降这些通俗又显而易见的原因,但显然作为投资人的阿尔法是不能接受这样笼统的解释,而要拨开这些浮于表面的迷雾,找到隐藏在报表深处真实的原因,只有财务部所提供的这些数字,是远远不够的。
顾知意深深明白这一点,于是,面对白宵宁的质问,她仰起头,一字一句地回答:“白总,这个问题,我解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