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
午饭就在家里吃,很简单,四菜一汤,都是家常口味,但食材新鲜,味道清爽。
钟龚吃饭时话不多,但胃口很好,时不时给祁同伟夹菜。
“多吃点,在外奔波,营养要跟上。”
又对钟小艾说。
“小艾手艺有长进,这个笋片炒得脆嫩。”
钟小艾笑道。
“爷爷,您可别夸我,这笋是玉泉山后勤处早上刚送来的,鲜着呢,我也就是随便炒炒。
要我说,还是同伟在瑞江估计吃不到这么新鲜的。”
祁同伟也笑。
“确实,瑞江靠江,鱼鲜不错,但这样的山珍难得。”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充满了寻常家庭团聚的温暖。
那些惊心动魄的博弈、暗流涌动的局势,似乎都被暂时隔绝在这宁静的山院之外。
饭后,又陪着老爷子喝了会茶,聊了聊京都市井趣闻,家长里短。
钟小艾拉着爷爷说了好些体己话,祁同伟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插几句,气氛松弛而愉快。
但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日头偏西,祁同伟和钟小艾该告辞了。
钟老爷子亲自将他们送到院门口。春风吹动他银白的发丝,老人的目光再次变得深远而凝重。
他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力道沉实:
“同伟啊,路还长。
瑞江这一局,你开了个好头,也布了个好局。
接下来的收网,要稳,要准,要彻底。
记住,你代表的不是个人得失,是国法纲纪,是民心所向。
该硬的时候,决不能手软;该讲究策略的时候,也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智慧。”
说到这儿,钟老爷子顿了顿,望着远山苍翠,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感慨与期许。
“我们这些老家伙,能看到你们年轻人这样有胆有识、有勇有谋,心里踏实,也高兴。
这个国家,这片土地,未来终究是你们的。
好好干,但也要……保护好自己,照顾好小艾。
家国天下,有时是一体的。”
祁同伟挺直身躯,迎着老人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如同出鞘的利剑,却又蕴含着沉静的力量。他没有任何华丽的誓言,只是沉声,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爷爷,我记下了,您放心。”
简单的六个字,重若千钧。
钟龚满意地点点头,又慈爱地看了看钟小艾。
“小艾,常回来看看爷爷。”
“知道,爷爷您快回去吧,外面有风。”
钟小艾眼眶微红,挽着祁同伟的胳膊,用力点头。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清幽的院落,沿着来路下山。
后视镜里,钟龚老爷子一直站在门口,身影逐渐变小,却如院中那株老松,挺拔而坚韧。
车上,钟小艾轻轻靠在祁同伟肩头,握着他的手。
祁同伟反手与她十指相扣,目光透过车窗,望向暮色渐起的京都。
老爷子的温暖与期许,如同注入心脉的暖流,更如同沉甸甸的嘱托。
家的温情让他眷恋,而肩上的责任让他目光愈发锐利清明。
………………
黑色轿车驶离玉泉山的蜿蜒山路,融入京都傍晚的车流。
车内的宁静与外界的喧嚣仅一窗之隔。
钟小艾靠在祁同伟肩头,指尖无意识地绕着他衬衫的纽扣,轻声问道。
“明天下午的飞机?”
说这话的时候,钟小艾的声音里满是不舍。
“嗯,下午三点。”
祁同伟目光落在窗外流光溢彩的街灯上,语气平静,握着她的手却紧了紧。
“还有一上午时间,我们去给爸买点他爱吃的点心带上?”
“好。”
钟小艾应着,将脸更贴近他的肩膀,汲取这最后相聚时刻的温暖。
她知道,丈夫肩上的担子从未真正卸下,那短暂的温馨假期,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珍贵的宁静。
而她能做的,就是在他身后,给他一个永远亮着灯的家。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瑞江市,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与京都的庄严宁静不同,这里的夜晚充斥着另一种喧嚣与躁动。
市中心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云顶轩”,顶层那间从不对外公开的“凌霄阁”包厢内,水晶灯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
巨大的红木圆桌上,杯盘狼藉,名贵洋酒空了几瓶,雪茄的烟雾缭绕不散,混合着香水与食物的气味,形成一种奢靡而略带颓废的氛围。
围坐桌边的,正是以市长陈为国为核心的“自己人”。
与月余前在地下室或农庄暖房里那种惶惶不可终日、强作镇定的模样相比,此刻在座众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彻底放松、甚至有些放纵的红光。
眼神里的警惕和恐惧早已被志得意满和重新燃起的欲望取代。
建设局局长唐志远喝得满面红光,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举着酒杯,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发飘。
“陈市长,我再敬您一杯!
这杯酒,意义非凡!
庆祝咱们瑞江,终于拨云见日,海晏河清!”
他刻意用了两个文绉绉的词,引得旁边文旅局局长胡朋嗤嗤低笑。
陈为国今天也放开了量,胖脸上油光更盛,眼睛眯着,显得格外“慈祥”。
他端着酒杯,矜持地与唐志远碰了碰,抿了一口,笑道。
“志远这话说得……主要还是祁书记领导有力,懂得把握火候,张弛有度嘛。
我们不过是做好本职工作。”
他再次提及“张弛有度”,语气里的轻松和隐隐的得意,谁都听得出来。
“要我说啊。”胡朋夹了一筷子珍稀的野生菌,慢悠悠嚼着,接过话头,他脑子活络,消息也灵通。
“祁书记这一手以退为进,玩得是真高明。
年前那雷霆一击,立了威,定了调子。
年后这轻轻一放,给了缓冲,也给了…………”
文旅局局长胡朋说到这儿顿了顿,环视一圈,压低声音笑道。
“也给了咱们这些人……喘口气、定定神的机会。
高,实在是高!
不愧是京都下调过来的人,眼界格局就是不一样。”
城建局局长秦伟坐在稍远些的位置,他话不多,只是默默喝酒,但眉宇间最后那点阴郁也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