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父子,当年视规则如无物,视他人前程为草芥,以为权力可以遮蔽一切。
殊不知,这世上总有不服输的人,总有压不垮的脊梁,也总有……跨越时间也不会消散的公正诉求。
他们以为过去了就过去了?
没那么便宜。”
陈海在电话那头重重点头,仿佛能看到祁同伟此刻的神情。
“祁哥,你说得对!
这件事能成,关键是韩志军自己争气,证据也来得及时。
我们……我们其实没做什么,只是在你提醒后,我通过一些渠道,确保韩志军能找到对的人,递上去的材料不会在半路被莫名其妙地‘消化掉’。
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作的孽!”
祁同伟知道陈海说的“没做什么”是谦辞。
在梁家刚刚倒台、各方势力微妙观望的节骨眼,精准地将这样一个陈年旧案引爆,并且确保调查畅通无阻,其中需要怎样的信息传递、节奏把握和人脉铺垫,绝非易事。
陈海肯定动用了他父亲陈岩石以及汉东政法系的一些老关系,在关键环节悄然发力,形成了无形的推动力。而这一切的起点,是他祁同伟基于前世记忆和今生调查,锁定了这个突破口,并交给了最值得信任的陈海去运作。
“海子,辛苦你了。
这件事办得干净,也办在了点子上。”
祁同伟肯定道。
“这不只是为韩志军个人讨回公道,更是给所有曾经被权力任性伤害过的人,一个交代。
它告诉那些人,无论过去多久,公平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它也告诉像梁家那样的人,滥用权力攫取的利益,终究是沙滩上的城堡,潮水一来,便是崩塌之时。”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充满了对规则和公平的坚定信仰,以及对特权腐败的零容忍。
这正是他祁同伟性格中最核心的部分——眼里容不得沙子,尤其是这种践踏基本公平、毁人一生的沙子。
“祁哥,我明白!”
陈海的声音充满认同。
“那接下来…………”
“接下来!”
祁同伟接口,目光投向办公桌上瑞江市的地图。
“梁家在汉东的篇章,算是彻底翻过去了。
我们的注意力,要回到眼前。
瑞江的泥潭,彻底清淤还要一些时间。
你和东来在汉东积蓄力量,随时准备好,等我消息。”
“明白!
祁哥,汉东这边你放心,我和东来他们都盯着呢。
随时等你召唤!”陈海毫不犹豫的说道。
挂断电话,祁同伟独自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
韩志军的故事和梁家公子的结局,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权力与正义、罪恶与惩罚的古老命题。
韩志军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
不幸的是走了多年的弯路。
幸运的是没有向命运低头!
祁同伟庆幸自己重生归来,不仅有力量保护自己和所爱,更能助推这些迟来的公正得以实现。
但这还远远不够。
梁家只是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瑞江的陈家、云城隐藏着的黑手,汉东的赵家,乃至更大范围内藏污纳垢的地方…………
尽自己所能,祁同伟都要一点一点的努力,将它们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拿起红色铅笔,在瑞江市地图上陈为国、胡朋等人的名字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嘴角那抹冷峻的弧度,越发清晰。
猎网已张,静待时机!
时间如流水,悄然滑过。转眼已是阳春三月,距离春节那场惊天动地的“破冰行动”已过去月余。
瑞江市表面上风平浪静,各项工作按部就班地推进,经济数据稳中有升,社会秩序井然。
大街小巷,人们谈论的话题早已从年前的“跨境追凶”、“铁腕肃毒”,转向了春暖花开、工作生活和即将到来的清明假期。
而最让某些人“心安”的消息,莫过于市委书记祁同伟向上级正式申请了为期十天的休假,理由是需要调养身体、处理一些私人事务。申请很快获批。
“祁书记休假了!”
“听说要休十天呢!看来年前真是累坏了。”
“是啊,铁打的人也得休息,这下总算能彻底松口气了。”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阵春风,吹散了陈为国、胡朋、唐志远、秦伟等人心头最后残余的阴霾。
某豪华私人会所,顶层隐秘包厢。
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映照着满桌珍馐美馔和名贵酒水。
雪茄的醇厚香气与高档洋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弥漫在装修奢华的房间里。
与一个多月前在阴暗地下室或农庄暖房里的惶恐不安判若云泥,此刻围坐在一起的几人,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甚至带着几分放纵的红光。
“来来来,陈市长,我敬您一杯!”
建设局局长唐志远满面春风,端起酒杯,声音洪亮。
“祝贺咱们瑞江,总算雨过天晴,迎来了真正的春天!
也祝贺您,领导有方,稳住了大局!”
市长陈为国端着酒杯,胖脸上油光焕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早已不见年前的惶惶不可终日。
他矜持地笑了笑,与唐志远碰杯。
“都是同志们共同努力的结果,也是祁书记……懂得把握节奏,张弛有度嘛。”
陈为国将“张弛有度”几个字咬得略重,引得在场几人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文旅局局长胡朋也凑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陈市长说得对!
祁书记这一休假,说明什么?
说明风暴彻底过去了!
咱们瑞江,以后就是全力谋发展、抓经济的好时候了!
我提议,这杯酒,敬未来的好日子!”
“敬好日子!”
众人纷纷举杯,觥筹交错,一饮而尽。
清脆的碰杯声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欲望重新滋长的蠢动。
城建局局长秦伟虽然话不多,但喝酒毫不含糊,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警惕也已消失无踪。
在酒席间穿梭,秦伟甚至开始低声与旁边一位相熟的商人谈论起某个“停滞已久”的棚改项目,暗示“时机可能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