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摇光瞅准一块相对僻静、形如焦黑牛角的能量礁石,麻利地窜了过去。这礁石位置刁钻,恰好卡在几块更大的、冒着青烟的熔岩块后面,成了个天然的视觉死角。他不敢大意,指尖金光连点,七八道隐匿符文如同活鱼般钻入礁石四周的虚空。这些符文甫一落地,便无声地晕开一圈圈涟漪,迅速交织成一片薄而坚韧的灵力光膜,将内外彻底隔绝。光膜表面流光微闪,完美地模拟着礁石本身的能量波动和熔心海外围那混乱的光影,别说肉眼,寻常神识扫过,也只会觉得这里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破石头。
“呼…总算能喘口气。”张摇光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盘膝坐下,立刻沉入心神,对着丹田小世界那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土黄色小精灵发出了意念轰炸:“小土土!出来!开会!紧急会议!十万火急!火烧屁股了!”
丹田小世界里,正抱着一块微缩版息壤山丘流口水的小土土,被这堪比惊雷的意念炸得一个激灵,骨碌碌滚下“山丘”,摔了个屁股墩儿。“哎哟!吵什么吵!扰人清梦,天打雷劈啊!”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地化作一道土黄色流光,从张摇光眉心钻了出来。
精纯的土灵气息在禁制内弥漫开来,小土土凝聚成形,小巧玲珑,叉着腰正要发作,小巧的鼻子忽然抽动了几下。“咦?好浓…好暴躁的火系规则味道?”她睡意顿消,小脸上露出一丝惊疑,踮起脚尖,透过张摇光布下的半透明禁制光膜,望向外面那片沸腾咆哮的火焰之海,眼神复杂极了——有几分故地重游的恍惚,一丝深藏的怀念,以及一抹难以察觉的、如同小动物遇到天敌般的…畏惧?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到了!而且是被人山人海、妖山妖海、外加一堆奇奇怪怪的种族,敲锣打鼓、热烈欢迎着到的!”张摇光没好气地抢白,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噼里啪啦把火精灵那“官方预售预告”、熔心海外围堪比“万界赶集大会”的盛况,以及自己“辛辛苦苦狗刨一年,结果情报烂大街”的悲惨遭遇,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末了,他悲愤地总结:“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那只被耍得团团转、还替人数钱的傻狍子!”
小土土听着,小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到愕然,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她抱着膝盖,在张摇光对面坐下,小小的身体在禁制外狂暴火光的映照下,投出一个小小的、微微颤抖的影子,显得格外单薄脆弱。她沉默了足足三息,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和疲惫:“小光子…对不起。”
张摇光正沉浸在“冤大头”的悲愤中,闻言一愣:“对不起?道哪门子歉?难道是为你和小破它们串通好了,故意让我游一年锻炼身体这事道歉?”
“不是这个…”小土土摇摇头,小脑袋几乎埋进膝盖里,“我…我之前没跟你说实话。关于熔心海…也关于…我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
张摇光眉头微蹙,意识到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没说实话?关于什么?”
小土土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勇气。她伸出小小的手掌,掌心土黄色的光芒柔和地亮起。光芒中心,一簇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橘红色小火苗,缓缓浮现。这火苗只有拳头大小,光芒黯淡,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它被一层薄薄的、流转着温润土黄色光晕的菱形结晶小心翼翼地包裹着,那结晶如同最温柔的襁褓,隔绝了外界狂暴能量的侵扰,却也让它显得更加脆弱易碎。
“这是…?”张摇光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那小火苗中一丝微弱却精纯古老到令人心悸的火之本源气息,但这本源的状态,糟糕得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
“她叫小火。”小土土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捧着那簇火苗结晶的小手微微颤抖,“是…是我的同伴。先天火精灵…和我一样的…先天真灵。”
她抬起头,望向禁制外那片沸腾的火海,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极其遥远的过去。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跨越纪元的沧桑:
“摇光,你知道我是先天真灵,是虚尘土的本源显化。但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很多个纪元之前,星河还不是如今的模样…我们这些由天地间最原始、最纯粹的本源规则直接孕育的先天真灵,才是真灵界真正的主宰者。”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古老存在的骄傲,“我们生而近道,执掌本源权柄。那时,天地初开,规则显化,后天真灵——那些由精纯能量或物质演化而来的生灵,在我们面前,如同朝露面对日月,唯有敬畏与臣服。”
“但是…”小土土的声音陡然变得苦涩,如同咀嚼着黄连,“世界经历了太多…太多无法想象的劫难。魔界贪婪的触角一次次撕开界壁,带来毁灭与污染;天地本身也在经历着生灭轮回,纪元更迭…每一次大劫,都像一把锋利的刮刀,狠狠刮过世界的根基,消耗着支撑万物存在的本源力量。”她的小拳头无意识地攥紧了,“本源衰弱,我们这些依靠本源而生的先天真灵,就像失去了土壤的大树,力量也随之不断衰减、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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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们只需一个意念,就能让后天真灵俯首听命,令行禁止。可随着力量衰减…”小土土的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讽刺,“那曾经牢不可破的等级压制,变得越来越弱!它们开始不再敬畏,贪婪的目光开始在我们身上逡巡,最终…落在了我们赖以存在的本源核心之上!”
“叛乱…终于爆发了。”小土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寒意,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在我的领地,那些由精纯土系能量孕育、本该是我最忠诚仆从的后天土灵,联合了一些被魔气彻底污染、心智扭曲的堕落者,趁着我因本源衰弱陷入最深的沉眠恢复之时…发动了卑鄙的突袭!”她的小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再次经历了那场背叛,“它们夺走了象征我权柄的‘大地之心’,篡改了我所执掌的土系法则,将我…将我像垃圾一样,驱逐出了诞生我的大地核心!我流亡了…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那小火她…?”张摇光的目光落回那簇微弱的小火苗上,心中已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小火…她比我更惨。”小土土眼中的心疼和愤怒几乎要溢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包裹小火苗的土灵结晶,如同抚摸易碎的珍宝,“火精灵领地的叛乱,发生得更早,也更…彻底!那些后天火灵,它们对力量的渴望近乎疯狂!小火在叛乱中被数名强大的叛徒围攻,本源核心几乎被彻底打散!我…我历经艰险,好不容易才在火精灵圣地边缘的废墟里找到她时…”小土土的声音再次哽咽,“她…她就只剩下这一缕残存的真灵意识,微弱得连一阵风都能吹灭。我…我拼尽了当时仅存的所有力量,剥离了我本源中最为精粹、最具守护之力的土灵结晶,将她封印其中,才勉强保住了她最后一点真灵不灭…但也只能让她陷入永恒的沉眠…我…我救不醒她…” 大颗大颗由精纯土灵之力凝结的、如同琥珀般的小泪珠,终于忍不住从她脸颊滚落,滴在礁石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随即被高温蒸发成淡淡的土黄色雾气。
“所以,你一直不敢回真灵界?”张摇光彻底明白了,心中那点因为“情报烂大街”而产生的郁闷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如同背负山岳般的责任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一是怕被那些夺权的后天真灵发现,二是要保护沉睡的小火?”
小土土用力点头,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光芒:“对!我实力大不如前,连巅峰时的一成都不到!带着沉睡的小火,一旦被那些叛徒,或者它们遍布各处的爪牙发现…我们…我们可能连一缕残魂都剩不下!我只能…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躲在物质界,依附于与我签订共生契约的存在。上一个纪元,是土贤仙王…他庇护了我很久…现在…是你……” 她的目光落在张摇光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信任和渺茫却不肯熄灭的希望。
她再次低头,无比珍重地看着掌心的小火苗结晶,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逾千钧:“熔心海的核心圣地深处,有‘圣火之心’!那是此界火之本源规则历经无数纪元凝聚出的精华!是火系法则的源头!只有它…只有它那最纯粹、最原始的生命之火,才能唤醒小火沉睡的真灵,修复她几乎溃散的本源创伤!这是我带她跨越无尽虚空,回到这危险之地的唯一目的!也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她的小手紧紧捧着那簇微弱的火苗结晶,仿佛捧着她和小火两个古老真灵残存的生命,捧着她坚持了无数岁月的全部意义。
禁制内一片寂静。只有外面熔心海火焰咆哮翻滚的沉闷轰鸣,以及能量礁石在高温下偶尔发出的细微崩裂声。狂暴的火光透过禁制光膜,在小土土小小的、紧绷的身体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张摇光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时喜欢插科打诨、用“练逃生技能”忽悠他赶路、关键时刻却背负着如此沉重过往和绝望希望的小精灵。那点被鼠妖坑了的憋屈感,在这跨越纪元的悲愿面前,渺小得可笑。
“所以,”他伸出手指,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用指节轻轻碰了碰小土土低垂的、带着土灵结晶特有凉意的小脑袋,“你之前支支吾吾,藏着掖着,是怕连累我?怕这熔心海是龙潭虎穴,我这小身板扛不住,把自己也搭进去?”
小土土身体微微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得更低,声音闷闷地从膝盖里传来:“…嗯。这里毕竟是火精灵的老巢,现在又被那些叛徒把持…守卫森严…而且圣火之心…那肯定是它们看得比命还重的命根子…我…我不想害了你…”
“命根子?”张摇光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位面之子特有自信与惯常狡黠的笑容,眼中却闪烁着磐石般的坚定光芒,“巧了!小土土老板,你这可算是找对人了!我张摇光行走诸天,最擅长的,就是帮别人‘松松土’,‘挪挪’那些看得太紧的‘命根子’!不就是个圣火之心吗?”他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仿佛要去邻居家借个火折子,“看老板我给你…嗯…光明正大地‘借’出来!保证用完了…呃…视情况再考虑还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