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我了?”
吴霄风轻笑一声,笑声在这充满压迫感的文气场域中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异常清淅。
他缓缓上前一步,竟是无视了那铺天盖地的文气威压,如闲庭信步般走到了大厅的正中央。
“朱浩,你说你们阐述了科考的‘志、规、心、理’?”
吴霄风目光扫过四人,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篾。
“在本王看来,你们写的,不过是无病呻吟的酸腐文章罢了!”
“什么?!”
四位首席闻言,勃然大怒。
韩文渊更是须发皆张,怒喝道:“吴霄风!你休要狂妄!我等诗作已引动天地异象,岂容你信口雌黄!”
“异象?”
吴霄风摇了摇头。
“你们所谓的异象,不过是这醉仙楼内的小小波澜。你们所谓的科考,也不过是盛名下的自我感动。”
“你们生于世家,长于书院,锦衣玉食,有名师教导,有同窗互助。你们眼中的科考,是平步青云的阶梯,是施展抱负的舞台,是悟道修行的法门。”
吴霄风的声音陡然一转,变得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苍凉。
“但你们可曾见过,那些寒门学子,那些布衣书生?”
“他们为了这所谓的科考,十年寒窗,家徒四壁!他们背井离乡,风餐露宿,只为求那一线缈茫的希望!”
“你们写的,是你们的科考。而本王要写的,是这天下人的科考!是这世间所有怀才不遇、却又不甘沉沦之人的——行路难!”
“行路难”三个字一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豪迈之气,瞬间从吴霄风身上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不似文气那般温和,而是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锐利,带着一股不屈不挠的铮铮铁骨!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吴霄风开口了。
第一句诗吟出,四周那原本稳固的“四象文心阵”猛地一颤。
众人眼前,浮现出一幅极尽奢华的画面。
金樽美酒,玉盘珍馐,那是世间最顶级的享受,是功成名就后的荣华富贵。
这正是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终点。
然而,下一句,画风陡转!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画面中,那个身处荣华富贵之中的人,却突然推开了酒杯,扔掉了筷子。
他拔剑四顾,眼中满是迷茫与痛苦。
这是一种何等的落差!
这不仅仅是写吃食,更是在写内心的煎熬!
那是面对科考、面对前途、面对这不公世道的迷茫与无助!
在场的不少寒门学子,听到这一句,眼框瞬间就红了。
他们想起了自己备考时的焦虑,想起了面对高昂盘缠时的无力,想起了被世家子弟嘲笑时的屈辱。
感同身受!
吴霄风的声音继续响起,变得愈发激昂,如同战鼓擂动。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轰!
随着这句诗的念出,醉仙楼内的景象再变!
那原本的云海、书阁、火焰、法网,在这两句诗的冲击下,竟然开始寸寸崩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奔腾咆哮的黄河,却被万载寒冰死死封冻,断绝了去路!
是一座巍峨耸立的太行山,却被漫天风雪复盖,阻断了归途!
那是天险!那是绝境!
那是摆在所有追梦者面前,那看似不可逾越的鸿沟——阶级、出身、命运!
“这……这是什么意境?!”
朱浩脸色惨白,看着自己那引以为傲的“藏书阁”虚影,在这漫天风雪和冰河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脆弱,摇摇欲坠。
他的“格物致知”,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吴霄风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的气势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峰。
他仿佛化身成了那个在冰河雪山前徘徊的行者,虽然前路断绝,虽然心有迷茫,但那颗问道之心,却从未熄灭!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画面流转,那是姜太公渭水垂钓的隐忍,是伊尹梦日入怀的机遇。
这是在黑暗中对光明的渴望,是在绝境中对未来的期许!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这一声声质问,如杜鹃啼血,如猿猴哀鸣,直击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路在哪里?道在何方?
这世间大道万千,为何独独没有我的一条路?!
这不仅仅是科考的难,这是人生的难!是求道的难!
在场的所有修士,无论是儒生还是武者,在这一刻都被这股强烈的情感共鸣所淹没。
就连苏梦璃,也不由得捂住了胸口,眼中泪光闪动。
她想起了自己背负的沉重使命,想起了乐道一脉的凋零,这“行路难”,何尝不是在写她?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股悲凉与迷茫中,感到窒息绝望之时。
吴霄风猛地抬起头,双目爆发出两道璀灿的神光,直冲斗牛!
他手中的折扇猛地合拢,发出一声脆响,如同利剑归鞘,又如惊雷炸响。
最后两句,带着一股横扫六合、席卷八荒的无上豪情,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轰隆隆——!!!
这一瞬间,天地变色!
那封冻黄河的万载寒冰,炸裂了!
那复盖太行山的漫天风雪,消散了!
只见一艘无比巨大的金色楼船,凭空而现,乘着九天长风,破开万重巨浪,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冲向那无尽的沧海!
那不仅仅是一艘船,那是信念的化身!是人定胜天的意志!
在这股磅礴的意境面前,什么炽阳心火,什么礼法天网,什么逍遥清风,什么格物清流……
统统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咔嚓!
咔嚓!
四大书院首席苦心营造的“四象文心阵”,在这艘金色巨楼船的撞击下,瞬间崩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噗——!”
心神相连之下,朱浩、韩文渊、李修文、云逸尘四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跟跄后退,眼中满是骇然与绝望。
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
在这一首《行路难》面前,他们的诗,就象是无病呻吟的儿戏,轻如鸿毛!
而吴霄风的诗,却重如泰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甚至压碎了他们的文胆!
“好!好一个长风破浪会有时!好一个直挂云帆济沧海!”
那位出题的老儒生,早已激动得老泪纵横,不顾形象地手舞足蹈。
“此诗气象万千,意境深远,道尽了天下寒士之心,又给人以无尽的希望与力量!此乃……传世经典!足以加载史册,流芳百世啊!”
整个醉仙楼,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随后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