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幽芷。
当苏梦璃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吴霄风识海中那段属于原身的记忆,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李幽芷,麒麟王李知微的独女,他的生身之母。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是一个温柔似水,却又带着几分清冷孤傲的女子。
她喜欢穿着素色的长裙,在王府后院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下抚琴
琴声时而清越,时而哀婉,年幼的原主听不懂,只知道那是母亲身上最独特的味道。
他记得母亲会教他读书写字,会抱着他在夏夜里看星星,会用那双纤细柔软的手,为他擦去脸上的泥污。
但更多的记忆,却是模糊的。
自从母亲去世后,关于她的一切,仿佛都成了禁忌。
夏皇不再提及,外公麒麟王府那边也日渐疏远。
久而久之,连原主自己,都快要忘记母亲的模样了。
此刻,这个名字从一个陌生女子的口中说出,还伴随着“乐道传人”这样玄奥的身份,让吴霄风的心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看着苏梦璃,目光深沉,仿佛要通过她的眼眸,看清她当年的秘密。
“我母妃……是上一代乐道传人?”
吴霄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苏梦璃微微颔首,神情肃穆。
“不止是王爷的母妃。昔年,‘诗、书、礼、乐’四脉传人,皆在神都。诗脉传人,正是当年名满天下,连太傅都赞其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萧家世子,萧玄。”
萧玄?
这个名字让吴霄风眼皮一跳。
赤阳侯,萧天策。他的兄长,不就叫萧玄吗?也就是那个废物气运之子萧凡的大伯。
据说这位萧家世子当年惊才绝艳,文武双全,是整个大夏皇朝都公认的下一代领军人物,却在二十多年前离奇失踪,生死不明。
“书脉传人,则是如今的太傅,帝师柳权。”
“至于礼脉传人……”苏梦璃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明的神色,“便是当今大夏人皇,陛下他自己。”
轰!
一个又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一段尘封已久的秘辛,就这样被苏梦璃轻描淡写地揭开,在吴霄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人皇、帝师、失踪的萧家天骄,还有自己的母亲。
这四个人,竟然是上古“诗书礼乐”四脉的当代传人?
这四脉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传承,为何能将这些天之骄子联系在一起?
吴霄风没有追问,他知道苏梦璃会继续说下去。
果然,苏梦璃看着他,幽幽一叹。
“四脉传承,源自上古,本为一体,皆为辅佐人皇、祭祀天地、沟通万灵之法。”
“诗以言志,书以载道,乐以和声,礼以定序。四脉合一,上可祈天福,下可安地灵,是人族气运的守护者。”
“当年,四位传人意气风发,曾于泰阳山之巅,合四脉之力,欲重现上古祭天盛景。那一夜,紫气东来三万里,神都气运金龙长吟不休,震惊天下。也正是那一夜,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苏梦璃的语气变得晦涩起来。
“那之后,诗脉传人萧玄离奇失踪,生死不明。乐脉传人,也就是您的母亲李幽芷,则心灰意冷,自绝于王府。礼脉与书脉虽在,却也从此分道扬镳,只论君臣。”
吴霄风的心沉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为何原主记忆中,母亲的琴声总是那般哀婉。
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与皇室之间,总有那么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更明白了,为何麒麟王府会对自家的外孙如此冷淡。
这背后,牵扯到的是上一代天骄们的恩怨情仇,是皇权与传承之间的隐秘博弈。
“所以,你今日找我,告诉我这些,目的何在?”
吴霄风抬眼,目光如炬。
他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苏梦璃费尽心机接近自己,甚至不惜泄露这等惊天机密,所图必然不小。
“王爷是聪明人。”
苏梦璃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重新坐回案前,神情恢复了那份清冷与肃然。
她素手轻扬,将那支断裂的玉笛推至吴霄风面前。
“我师尊,也就是您的母亲,临终前将‘乐道’传承与这支‘寒栖笛’一并交给了我。并留下遗言,让我等待下一位身负大气运的麒麟血脉出现,将‘乐道’传承,重新交还给李家后人。”
“而你,”
苏梦璃的目光落在吴霄风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期待。
“你在天骄论武上一鸣惊人,身负至尊洞天,又于刚刚一诗惊天下,引动大道初鸣。你身上的气运之浓厚,是我生平仅见。你,就是我师尊遗言中,要等的那个人。”
“所以,你是来‘还’东西的?”吴霄风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本王可不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
苏梦璃沉默了片刻,随即展颜一笑。
那一笑,如冰山解冻,幽兰绽放,让满室的月华都为之失色。
“当然不简单。”她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坦诚,“‘乐道’传承,我可以给你。但在此之前,梦璃想问王爷一个问题。”
她的神情变得无比郑重,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
“王爷你,可有登龙之心?”
‘登龙’二字,她说得极轻,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静谧的空气中。
整个九层雅室,瞬间落针可闻。
窗外的风仿佛都停滞了,唯有那檀香炉中升起的烟龙,仍在不知疲倦地盘旋、飞舞。
吴霄风没有立刻回答。
他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苏梦璃的话,可谓是诛心之言。
‘登龙’,便是问鼎天下,图谋九五至尊之位。
在这神都之中,敢问出这句话,敢听这句话,都是足以招来杀身之祸的滔天大罪。
他相信,只要自己此刻的回答有半点尤疑,或者流露出丝毫野心。
下一刻,麒麟王府、皇室大内、乃至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势力,都会收到消息。
苏梦璃,这是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做一场豪赌。
也在逼着他,做一场豪赌。
许久,吴霄风放下了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笑了。
笑得坦然,笑得肆意。
“登龙?”
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让苏梦璃看不懂的光芒,那是一种远比登龙更加宏大、也更加疯狂的光芒。
“不,你的格局,还是小了。”
苏梦璃一怔,美眸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吴霄风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他的目光越过灯火辉煌的朱雀大街,越过鳞次栉比的王侯府邸,最终落向了那片被无尽夜色笼罩的皇城之巅。
“那个位置,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整日里还要批阅奏折,防着儿子造反,防着臣子弄权,有什么意思?大夏的龙椅,太小,太冷,也太脏。坐上去,束手束脚,规矩繁多,本王没兴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俯瞰苍生的磅礴气魄。
“我的野心,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苏梦璃的心神剧烈震颤,她下意识地追问,“那是什么?”
吴霄风缓缓转过身,黑金色的锦袍在月光下流淌着暗哑的光泽。
他看着一脸错愕的苏梦璃,露出一个阳光璨烂的笑容。
“我要成立天地一家大爱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