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越发宽阔,却也更显阴森。空气中弥漫的恶臭愈发浓烈,混合着粪便,腐败血肉与某种刺鼻的猪人骚臭味,令人作呕。
楚隐舟腰间的油灯燃烧着,这微弱光芒在这片潦阔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只能勉强照亮脚下崎岖的地面,更远处的景象则完全被深沉的黑暗吞噬。
突然,一阵微弱却异常尖锐的,如同婴儿啼哭,混杂着猪猡嘶鸣的啸叫声从前方传来。
油灯的光芒边缘,隐约照出了几个匍匐在地的扭曲身影。
它们比之前遇到的任何猪人都要瘦小,孱弱。下肢严重萎缩,如同两根干瘪的肉条拖在身后,只能依靠异常发达,扭曲变形的前肢支撑着身体,像蛆虫一样在地上缓缓蠕动。
【理性之眼】瞬间给出信息:
【猪人残废】
【猪人社会最底层的存在,因先天缺陷而沦为废品。生命力微弱,几无战斗力,常被用作活体警报。其嚎叫能有效吸引同伴,需优先让其安静。】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趴在稍高处一块岩石上的【猪人残废】似乎察觉到了光线,它猛地抬起丑陋的头颅,它的眼窝空洞无物,却仍锁定了楚隐舟一行人。
“嗄!!!”
它发出了那种令人牙酸的,啼哭般的尖锐啸叫,与此同时,它干瘪的腹部一阵剧烈收缩,猛地张开嘴,一股混杂着未消化秽物和酸液的呕吐物,朝着众人喷射而来。
“散开!”楚隐舟头皮发麻,厉声警告,同时自己猛地向侧方扑倒。
黏稠,温热的污秽物擦着他的肩臂飞过,恶臭扑鼻,重重砸在身后的岩壁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虽然没人被直接命中,但这突如其来的,极度恶心的攻击,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反胃和莫名的烦躁。楚隐舟清淅地看到,队友们头顶的压力值,齐齐向上跳动了一小截。
然而,麻烦才刚刚开始。
那猪人残废的尖啸很快有了回应,紧接着,在它后方更远处的黑暗中,一个更加高大的轮廓显现出来。
它站姿沉稳,头上戴着一个造型狰狞的特质金属面罩,面罩两侧向上延伸出如同斧刃般的尖锐装饰,巧妙地映衬着它外翻的獠牙,显得既野蛮又危险。
它的背后背着一个粗糙的木制矛筒,里面插满了近十根削尖的长矛。
【理性之眼】再次亮起红灯:
【猪人投矛手】
【猪人中的远程猎杀者。冷静,耐心,拥有惊人的臂力与精准度。其投掷的长矛足以穿透轻甲,对缺乏防护的后排成员威胁极大。】
楚隐舟的心猛地一沉。
“后排威胁……”
他的目光扫过己方的珀芮和朱妮娅。
仿佛是呼应他的不安,随着那几个猪人残废此起彼伏的尖啸,更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和更多的猪人嚎叫,显然,更多的敌人正在被引来这里。
“准备迎战!”楚隐舟压低声音,迅速下达指令,“达米安,蕾娜薇,准备顶住正面!朱妮娅,注意圣光防护!珀芮,想办法让那些吵死人的残废闭嘴!那个投矛手,交给我来想办法!”
他握紧了手中的燧发手枪,目光死死锁定那个戴着斧刃面罩,正从背后缓缓抽出一根长矛的猪人投矛手。
猪人投出了第一根标枪,楚隐舟的子弹擦着飞旋的长矛,将其打偏,而在这瞬间,侧翼传来猪人的啸叫,一个抬着屠刀的猪人屠夫冲了过来。
达米安与蕾娜薇迎向从侧翼黑暗中冲出的猪人屠夫,兵刃交击的巨响震耳欲聋。而后方,珀芮投出的腐蚀药瓶在猪人残废群中炸开,刺鼻的白烟与凄厉的惨嚎交织。
朱妮娅高举钉锤,凝聚的圣光射向猪人投矛手,那耀眼的光芒让它的动作呆滞了一瞬。
楚隐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脚下猛地发力,向前冲去,右手紧握的匕首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投矛手刚刚抬起左臂。
那猪人吃痛,发出一声闷哼,它抽出一根长矛,挥动着,逼退了楚隐舟,同时它猛地向后跃去,连同手中的长矛一起,将背后矛筒里剩馀的所有长矛一并抓起。
【理性之眼】发出尖锐的警报:
【尽数击残!】
【范围性的毁灭,以一次性的武器倾泻,瓦解整个战阵!】
“小心!!”楚隐舟瞪大双眼,嘶吼道。
警告与嘶吼几乎同时被淹没,投矛手的双臂猛然释放出恐怖的力量,它将一整捆的长矛如同泼水般砸向了楚隐舟身后的空间。
“呼!”
一片密集的,撕裂空气的矛影瞬间成型,复盖了那片局域,没有精准点杀,只有最纯粹,最蛮横的范围复盖。
楚隐舟猛地回头,他看到了残酷的画面:
珀芮正试图向岩壁后闪避,一根呼啸而至的长矛擦着她的手臂掠过,“撕拉”一声,布料与皮肉同时开裂,鲜血迸现。她闷哼一声,身体失衡,手中准备投出的药剂瓶差点脱手。
朱妮娅手中的钉锤还未放下,一根长矛已划破空气,狠狠擦过她的大腿。修女发出一声痛呼,腿部传来的剧痛让她瞬间失去平衡,单膝跪倒在地。
蕾娜薇阔剑狂舞,“铛铛”两声磕飞了直取要害的长矛。然而第三根长矛却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穿来,锋利的矛尖“噗”地一声,在她腰腹盔甲的连接处撕开一道血痕,她身体一颤,强忍着才没有倒下。
最惨烈的是达米安,他正与猪人屠夫陷入角力,全身力量都在对抗,根本无法做出任何闪避动作。
一根长矛毫无阻碍地,残忍地从他腹部贯入,“噗嗤”一声,染血的矛尖从他背后猛地透出,他的身躯如同被雷击中般剧烈一震。
仅仅一次攻击,团队防线近乎瓦解,痛苦的闷哼与压抑的惨叫声,像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楚隐舟的耳膜,也刺穿了他试图维持的冷静。
震惊,恐惧,随之而来的是愤怒,炽烈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楚隐舟的理智,队友们飞溅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视野。
他要撕了这个该死的投矛手!
几乎是一种本能,他的手猛地摸向了腰间那根冰冷的【渎神者的蜡烛】,那份传说品质的饰品。
那关于疯狂与强化的描述在他脑中疯狂回荡。
就是现在!
没有祈祷,没有尤豫,只有最纯粹的毁灭意志,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蜡烛的瞬间,“噗”地一声,那蜡烛自行燃起了一簇幽暗的烛火。
他的意志点燃了蜡烛。
烛光亮起的刹那,他的理智似乎被一同点燃。
楚隐舟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强行塞进了一个超越理解的维度,周围的洞穴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般剥落,溶解,瞬间被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所取代。
在这片虚空中,他感觉不到上下左右,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失重感。而在这片虚无里,无数双巨大,冷漠,如同星辰的眼睛,自无穷高处缓缓睁开,无声地凝视着他。
群星注视着他。
同时,无数混乱,疯狂,亵读的低语,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嘶吼,尖啸。
那些难以捕捉具体文本的声音在哀嚎,在狂笑,他听到有人被烈焰炙烤发出惨叫,又听到行刑者在一旁拍手叫好。
他听得出那些声音的古老,感受到那些声音具有绝对的恶意与纯粹的虚无。
理智的堤坝在这恐怖的洪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几乎彻底崩塌,但与之交换的,是一股近乎失控的狂暴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了他的四肢。
楚隐舟感受到自己的肌肉在违背常理地扩张突起,他甚至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咔嚓声响,他的感官被拉伸,被扭曲。
他听到了绝望,他闻到了死亡,他看到了疯狂。
纯粹的怒火与这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力量疯狂交融,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如同蜡烛般燃烧。
“呃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双眼因为疯狂与烛光映照而布满血丝。
他行动起来。
身体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身影几乎化作一道贴地疾掠的残影,直扑那个刚刚完成抛射,正欲后退的猪人投矛手。
投矛手显然没料到对方的速度会突然暴增到如此地步,仓惶间举起一根长矛试图刺击。但在楚隐舟此刻被强化到极致的感知下,它的动作慢得可笑。
楚隐舟只是一个轻巧得近乎诡异的侧滑,便让长矛贴着胸口刺空。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在两者交错的瞬间,右手匕首一闪而过,精准而狠辣地抹过了投矛手裸露的脖颈。
“嗤!”
滚烫的猪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
但这还不是结束,就在投矛手因剧痛和窒息而僵直的刹那,楚隐舟左手那柄仍在发烫的燧发手枪,被他粗暴地,狠狠地直接塞进了对方脖颈上那仍在喷血的伤口之中。
他死死抵住,感受着枪管接触到温热跳动的血肉与骨骼,眼中只有焚尽一切的疯狂与快意。
“给老子死!”
他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如同在血肉口袋中爆炸的巨响传来,投矛手那颗戴着斧刃面罩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整个脖颈连同部分骨头被这一记零距离,或者说负距离的射击彻底轰烂,破碎的骨渣,血肉和金属碎片四散飞溅。
无头尸体晃了晃,重重倒地。
楚隐舟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烛光在他周身摇曳,映照着他染血的脸庞和那双燃烧着疯狂馀烬的眼睛。
渎神的力量在他体内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