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响弦面前的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她身上穿着一件短袖，黑色中长发，光从面容上看似乎也才不到三十岁。
“我可以问一下你身上的皮是人造革还是真皮的吗。”
“都不是，它是鱼皮做的。”
大主母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慢吞吞的说。
她的声音已非常苍老，完全没有年轻人的活力。年轻的皮囊只是皮囊，内在的鱼人已经很老了。
“您好，大主母，你可以叫我响弦，我这边的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吧。
我也懒得和你藏着掖着，我确实知道你们要找的那片海在什么地方。
不过我该怎么确定你们没有说谎。我和我的爱人确实需要遏制鱼化现象的药物。
但一码归一码，我无法确定你们会在大量繁衍后对人类做出什么。一条大海峡换成了一片海，空间上的差距太大了。
我可以一辈子不生育，也不能做人奸。”
“啊，就这事儿，现在的小年轻啊，就是想的多。”
大主母把脸贴着显示器很近，还是看不清屏幕，就叫人把她的老花镜拿过来，才看到响弦的样子。
“哎呀，还是个帅小伙。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没有名字，在我出生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女孩还只有小名。
只有出嫁的时候才会叫张氏啊，李氏啊，什么的。
那时候鱼人还没有家庭观念，我用的还是我丈夫那边的姓氏。”
大主母笑了笑，一种让响弦感到毛骨悚然的慈祥隔着屏幕都让响弦打了个寒颤。
“你有这种担忧只是把人类的习性转移到了我们鱼人身上。
实际上在近代之前，鱼人都是一种松散的个体生存策略。
除了在深渊里繁衍，其馀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各过各的，我就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
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给身为鱼人的同族提供庇护的鱼人。”
大主母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着遮不住的悲哀。
“一个连伪装皮都没有的鱼人在离开深渊的第一步不是躲避人类，而是要对付海面上的螺旋桨。
没有从小到大学习的人类知识也没有文凭，在这个日益精细的世界里，就算活着，很多鱼人也只能当苦力活着。
每年鱼人的产卵都是成千上万，但真正能活着离开大海的也不过寥寥数条。
到了现在，除了我庇佑的孩子们，境外活动的，在这个百年我也只见过你身边的这一个。”
大主母看向金发碧眼的阿西娅，对阿西娅也点了点头。
“孔丘说他五十而知天命，我现在已经快三千岁了，对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清楚的很。
这一代的鱼人里也没有什么能服众的人才出现。
等我死了，最后的纯种鱼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在人海里吧。
我想去查找那片荧光海也不过是想让那个破破烂烂的结局能再晚上几百年出现而已。
我们，终究比不上人类。
人类已经占据了生态圈，而鱼人在深渊破壳就开始互食，到头来也学不会什么是真正的群居。
要是我们真的能逐步蚕食人类到彻底取代，那你现在应该是一条鱼，而不是在这和我聊天。”
响弦点了点头，觉得大主母的这个理由确实有道理。
他可以带巴图到荧光海去看看，但大主母在给响弦遏制鱼化的魔药之馀，要去深渊看一看。
大主母同意了，但也告诉响弦，人类根本无法承受那么大的水压。
他只能穿上防护服下潜到最大深度，用潜水手电看，不然他会有生命危险。
响弦同意了，在又寒喧了几句之后，响弦就带着巴图前往了那条被上帝用雷劈出来的甬道里。
他们一路向下，途中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次才来到了目的地。
“这至少有一万米吧。”
巴图满头大汗，浑身泥泞的看着面前泛着白色荧光的大海，心里只有绝望。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让人绝望了，下面的石头被重力挤压坚硬的好象刀子，根本不可能人工开发。
未来的新生鱼人怎么可能先爬上那么高的悬崖，再爬上上万米的缓坡地道，这根本不可能。
“震撼吧，要不是意外我也不知道在地壳下万米的地方有这么大的一片大海。”
响弦给巴图递过去一瓶水，看着巴图拧开水瓶颓废的坐在山涯上。
“人鱼已经没有未来了，未来的小鱼人根本不可能从这里爬出去。
他们会退化，最后变成一种彻头彻尾的地下族群。”
他的话让响弦提起了几分兴趣，就坐到巴图的身边。
“我觉得你可以当你们鱼人未来的老大啊，这不是挺有担当的。”
巴图看了一眼响弦，没好气的把手里剩下的水喝光。
“你不用在这试探我，我关心未来的小鱼人是因为我想和大主母繁殖。
大主母关心这件事，所以我也关心。
不然谁在乎他们的死活，新蜕皮的小鱼最好吃了，要不是大主母下命令不许吃。
哎，可怜我都二十年没吃过那种美味了。”
“你们鱼人还吃鱼人？”
“你没见过鱼吃鱼吗？大惊小怪。”
“额，只在动物世界看过。”
响弦指着海岸边上的渔村说。
“你要是想过过嘴瘾，看到那边的那个拐角了吗，那边的沙滩上面有个鱼人的村子。
里面的鱼都已经死光了，到处都是尸体，不过都是被海风吹的腐烂了。”
响弦念动咒语，一条水梯撑起了下悬崖的路。
鱼人对响弦的这手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世界上真的有哈利波特那样的巫师，还是会玩冷兵器的。
他没说任何话，在走下水梯之后就脱了自己身上的人皮，跳进海里就向着响弦说的方向游去。
响弦和阿西娅也跟了上去，他们是从沙滩绕路过去的，到村子里的时候。
他就看到巴图鲜艳的红皮肤趴在一大堆被他肢解的鱼人尸体上大快朵颐。
那些被海风吹的已经裹了一层厚厚尸腊的发霉膏体不是他的菜。
他就掰开了那些死鱼的骨头吸食里面的骨髓。
响弦当即就吐了一地，看着巴图那一副过瘾的样子，响弦就知道这个种族真的已经没有半点希望了。
大主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