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好了,宝贝儿。”
“你要相信我的……”
……
山中日月,不知其速。
几番静默,无言的枯坐。
下弦月沉入西山,洞内便燃起了篝火。
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夜的寒凉,却驱不散彼此心头的沉郁。
倦意如潮水,漫过四肢百骸。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小白亲昵地蹭了蹭林破竹的手背。
它打了个哈欠,身形舒展,趴在众人面前,像是在说:
“主人,该走了。”
小白四蹄奋起,卷起一阵清风,将林破竹与三位少女轻轻托起,化作一道流光,撕裂长空,向着遥远的目的地,疾驰而去。
两千里云与月,不过须臾之间。
视野尽头,雄伟城池轮廓浮现,那是被赤色岩浆环抱的城池,小白的身形缓缓降落。
火岩城西郊,人烟稀少,怪石嶙峋。
小白摆了摆尾巴,化作一道白光,倏忽间,已经没了踪影。
他转过身,三个少女,依旧有些拘谨。
“到家了。”他温声道,“我先送你们回家。”
……
南郊。
张府。
早已天翻地覆,愁云惨雾!
小姐的闺房门口,血迹虽已被清理,但那股刺鼻的腥气,依旧盘踞在空气中,钻入每个人的鼻腔,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十数具仆役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停放在一侧,盖着白布,白布下,还散着淡淡的魔气,很显然是魔门中人所为。
正堂之内,张厚载须发皆张,双目赤红,如一头被困于牢笼的猛兽,在厅中焦躁地来回踱步。
平日里保养得当的面容,此刻写满了心力交瘁。
憔悴。
暴怒。
“废物!一群废物!”
他一脚踹在红木座椅上,红木椅瞬间变成木屑!
“连个人都保护不住,养你们有何用!”
他嘶吼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粗重如牛喘。
“家主,那人戴着面具,筑基巅峰的修为,手段极其残忍,诡异霸道,我们真的挡不住啊!”
“他们是魔门的人,想必早有预谋,早就惦记了大小姐!魔门之人,素来喜双修之道,看来,他们是把大小姐抓去当炉鼎了!”
张厚载的面前,跪着一众下人。
想到“魔门”二字,张厚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魔门,那是悬在整个火岩城,乃至整个西域域修界头顶的一把利刃!
传闻其门内,有金丹境的高手二十余位!
就算是名门大宗,也不敢正面撄其锋!
而那魔门门主,韩老魔,更是凶名赫赫的金丹圆满大能,离元婴期,仅有一步之遥!
反观张家,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位金丹。
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若此刻派人硬闯魔门,去救人……无异于自寻死路,将整个张家都搭进去!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张厚载的心脏。
他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他却浑然不觉。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他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他要去求纳兰家!
纳兰家是火岩城第一世家,实力远超张家,或许……或许他们能动用一些不为人知的力量!
然而,当他带着堆积如山的天材地宝,厚着脸皮,亲至纳兰家府邸时,得到的,却是纳兰家主冷漠而客套的回绝。
“张兄,此事……爱莫能助啊。”
纳兰雄的笑容依旧温和,话语却如万载玄冰,堵死了所有的希望。
“纳兰兄,若您能出手,我张家愿永远成为纳兰家的附庸,永世为奴,时刻听从调遣!”
“张兄,你这又何必,魔门势大,非我等可以抗衡。
令嫒落入其手,我们亦是心痛。
但贸然插手,只会将纳兰家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还请张兄,另想办法吧。”
爱莫能助。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张厚载的心口!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纳兰府,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他实在想不到,纳兰雄如此之冷漠,居然拒绝了。
纳兰家是火焰城第一大家族,其女纳兰嫣然,是火焰宗的第一大天骄。
如果纳兰家肯帮忙的话,魔门未必卖他一个面子,但他却拒绝了,这让他心灰意冷,以前为纳兰家做过的那些腌臜事?曾经为纳兰雄成为家主,斩杀了无数人,如今纳兰雄,居然如此无情……
堂堂火岩城第三大家主张厚载,此刻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股被逼到悬崖尽头的惨烈与不甘,在他胸中疯狂冲撞。
罢了!
罢了!
他眼中血丝密布,脸上竟浮现出一种慷慨赴死般的狰狞。
“凝脂!”
他仰天长啸,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怆。
“是爹无能!是爹对不起你!”
“既然求告无门,那为父……便孤注一掷,拼了!”
“就算……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将你从魔爪中夺回来!”
他下定了某种决心,召集族中高手,筹划一场明知必死的营救。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沉重的大门开启声响起。
一名管家,连滚带爬地从外面冲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狂喜,声音颤抖:
“家……家主!”
“小姐……小姐回来了!”
“还有一个……一个陌生的少年,送小姐回来的!”
张厚载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家主,大小姐回来了,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管家又说了一遍。
他霍然转身,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府门的方向。
一道熟悉的倩影,映入他的老眸。
肌肤胜雪,吹弹可破。
那是他的女儿,那是他的心肝宝贝,那是他的命。
他已迫不及待,狂奔过去,死死的搂住了张凝脂,久久不肯放手。
“凝脂……我的凝脂……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张厚载的声音,嘶哑哽咽,他一遍遍地抚摸着女儿的头,检查着她的身体,唯恐她少了一根头发,缺了一块皮肉。
当确认女儿除了精神萎靡、衣衫略显凌乱外,竟真的毫发无损时,这位金丹大能,这位在火岩城叱咤风云的第三号人物,竟是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爹……”张凝脂轻轻拍着父亲的背,低声道:“我没事……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此时,张厚载才发现,女儿后面站着一位少年。
那少年身影挺拔,面容俊逸,正在看着他。
“是你?!林家的小子?”
张厚载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当日退婚,张厚载也是在现场的,所以,林破竹他自然认识。
不过,这少年身上的气息,应该是达到了筑基巅峰,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前一刻的狂喜,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暴怒与杀意!
他堂堂金丹大能,火岩城的一方巨擘,他的女儿,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口小儿,如此“护送”回来!
这简直是天大的羞辱!
“你把凝脂……带到哪里去了?!”
他一步踏出,身形瞬间出现在林破竹面前,一股磅礴浩瀚的金丹威压,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地向林破竹当头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