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手穿透封印的瞬间,洛尘猛地向侧后翻滚。碎石砸在肩头,骨头发出闷响,他咬牙没出声,左手始终护着婉清的后颈。烬魂砂与香雾形成的灰障在空中扭曲,被那手掌一扫便崩散成点点残光。
他背靠岩壁停下,呼吸急促。怀中人依旧昏睡,手腕上的断念丝微微发颤,与他小指相连的部分泛着微弱暖意。这缕联系还在,她的气息就还能稳住。
封印裂口处黑雾涌动,那只手缓缓收回,五指如钩,在灰黑光幕上划出几道深痕。符文闪烁不定,裂痕边缘开始缓慢收合,但震动没有停止。地底的心跳声更清晰了,一下比一下近,节奏稳定得像是某种倒计时。
洛尘闭眼,将残余感知顺着地面延伸出去。系统界面浮现在识海深处,数据流断断续续,只能捕捉到零星波动。他调出刚才那股气息的残留轨迹,对比数据库里的已知存在类型,结果为空。
不是妖兽,不是鬼修,也不是纯粹的能量体。
这是一种他没见过的东西,正在从封印内部苏醒。
他睁开眼,紫眸映着封印的冷光。这一次,瞳孔转为琉璃色,视线落在光幕表面。符文排列复杂,层层叠叠嵌套在一起,有些纹路隐约熟悉。他盯着其中一段弯曲的刻痕,忽然想起在一只被控制的铁甲犀额头上见过类似的印记——那种灵智全失、只听命令行动的傀兽。
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普通的控灵术不会留下这么深的烙印,也不会让灵兽双眼变成纯黑色。
现在看来,那些兽类并非单纯被操控,而是被同一个意识侵染过。而这道封印上的符文,正是源头。
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唇角,那里还残留着一点血迹。刚才那一撞让旧伤裂开了。他舔掉血,用舌尖的痛感保持清醒,右手慢慢探入香囊。
三味禁忌材料已经收回,现在取出的是“影息粉”。这种香料极轻,遇阴气会释放微光,常用于追踪隐匿踪迹。他掌心摊开,轻轻一吹,粉末如尘般洒落,在接近地面时突然亮起一丝极淡的青芒。
黑雾正从地缝里渗出,贴着岩层爬行。影息粉的光芒映照下,雾中浮现出细密的纹路,与封印主阵列完全对称,像是镜像复制出来的分支。
洛尘屏住呼吸。这不是单纯的攻击试探,是意识投射。对方在用这种方式感知外界环境,确认是否适合彻底脱困。
他不动,连睫毛都没眨一下。眼角余光锁定黑雾移动的方向,判断其覆盖范围。当雾流距他不足两尺时,他右手骤然拍地,一道极细的香线射出,切断最前端的一缕。
黑雾猛地收缩,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随即退回缝隙。
他喘了口气,额角渗出冷汗。这一击耗掉了他最后一点反应力。他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守。
必须搞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及它和封印之间的关系。
他低头看了一眼婉清。她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呼吸平稳,体温靠着“暖玉生烟”的余效维持着。他用拇指轻轻抚过她手腕上的断念丝,确认连接稳固,然后重新抬头看向封印。
琉璃色的瞳孔再次聚焦。这一次,他不再只是观察符文形状,而是试图捕捉它们的变化规律。每一次心跳传来,光幕上的符文就会轻微震颤一次,某些线条会短暂亮起,像是被激活的电路。
他记下这些点亮的位置,心中默数间隔。三息之后,同样的几道符文再次闪现。又过了三息,重复。
这是一个循环。
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封印不只是镇压工具,更像是一个供能装置。每当地底的存在发出一次波动,封印就会反馈一部分能量回去,像是在喂养它。
也就是说,这道屏障越运转,里面的东西就越强。
他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丝冷笑。难怪这么高阶的阵法会出现在地下基地出口。它根本不是为了防外人闯入,而是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而现在,那个东西快醒了。
他抬起手,指尖蘸了一滴血,在左掌画出微型香阵。这是【香识共鸣】的基础结构,能短暂提升感官敏锐度。血痕完成的刹那,视野骤然清晰,封印上的符文流动轨迹变得可辨。
他看到有几组核心符文始终未动,呈环形包围着中央一道裂缝。而其他外围符文则随着心跳频率不断重组,像是在进行某种信息交换。
就在这一刻,封印内部突然亮起幽绿光芒。
那只无瞳的虚影之眼再度睁开。
它悬浮在光幕之后,缓缓转动,扫过整个空间。当视线掠过洛尘所在角落时,他感到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识海剧烈震荡,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画面——燃烧的村庄、断裂的香炉、一个女人坠入深渊的背影。
他立刻吞下最后一粒“镇魂香丸”。药香在口中化开,神志瞬间回笼。他迅速垂下眼帘,用身体挡住婉清,不让那目光触及她。
虚影之眼停顿了几息,随后缓缓闭合。
幽绿光芒退去,封印恢复灰黑状态。但地下的震动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密集。心跳声由缓转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破最后一层阻碍。
洛尘靠在石壁上,背部能清晰感觉到每一次震动带来的冲击。他右手按地,维持着隔绝阵的最后一丝效力。指尖下的岩层已经开始龟裂,细小的裂缝中不断渗出黑雾。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再次尝试唤醒青鸾。系统界面闪烁几下,提示器灵仍处于沉睡状态。他放弃呼叫,转而回忆起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的记载:远古时期曾有修行者以自身意识寄生于阵法之中,借封印之力重塑肉身,最终破禁而出。
那种存在被称为“共生封灵”。
如果眼前这个东西也是同类,那么它的本体早已毁灭,只剩下意识依托封印存活。而如今,它正利用阵法反哺的能量,逐步凝聚新的形态。
要阻止它,就必须打断能量循环。
但他现在灵力枯竭,无法强行破阵。唯一的办法是找到符文流转的节点,在其切换瞬间施加干扰,造成短暂紊乱。
他盯着封印,等待下一次心跳到来。
三息后,震动如期而至。
符文再次闪动,外围纹路开始重组。他死死盯住那几道始终未变的核心符文,发现它们在能量流转过程中起到了枢纽作用,像是锁扣一般固定着整个结构。
只要能破坏其中一个,就有机会让阵法失衡。
他慢慢从袖中取出剩下的一半烬魂砂。这种材料遇热即燃,能短暂扰乱灵识感知。虽然不能直接破开封印,但可以在关键时刻制造干扰。
他将砂粒分成三份,分别藏于指缝之间。同时含住最后一粒“滞元香雾”,准备在必要时喷出。
姿势调整完毕,他全身肌肉绷紧,进入随时发力的状态。
封印忽然剧烈晃动。整片岩壁都在震颤,头顶碎石接连掉落。那道裂痕又一次张开,比之前更宽,一直延伸到顶部。
灰黑光芒明灭不定,符文开始错位旋转。
他知道,真正的苏醒就要开始了。
他抬起手,指尖对准裂痕最宽处。体内最后一丝锦鲤运悄然流转,不是主动激发,而是本能地祈愿——别在这里结束。
封印中央,那只虚影之眼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