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站在药房中央，手中玉碟里的粉末还未收起。他盯着那三堆颜色各异的香料，指尖轻轻划过边缘，目光沉静。
名单上的名字已经圈定一个。
昨夜写下“查到底”之后，系统便开始回溯所有数据。那些曾与谣言传播路径重合的弟子，一个个被筛出。三人嫌疑最大，但只有一人行动轨迹异常——在队伍从遗迹返回的第三天夜里，他独自离开居所，去了后山禁地附近。
那里长着惑心兰。
这种花本不该出现在玄阴宗范围，但它确实在那里开了花。而记录显示，这名弟子曾在半月前申请采集药草，理由是为圣女调制安神熏香。申请被婉清驳回，但他还是进了药库，领走了一批基础香材。
表面上看并无问题。
可系统比对出另一条线索：这几日传谣最频繁的几名外门弟子，都曾在不同时间接触过他。他们说话时的气息波动被系统捕捉到一种微弱共振，那是受过言语蛊毒影响的特征。
蛊毒不伤身，只扰神。它会让听者更容易相信负面言论，尤其针对他们原本就心存疑虑的人。
目标锁定。
清晨雾气未散，洛尘换了一身干净长衫，将香囊系回腰间。裂痕仍在，但不影响使用。他走出房间，脚步稳定地朝演武场方向走去。
那人每天辰时都会去练剑台旁的石凳上打坐，说是养神，实则常在那里与其他弟子闲谈。话语不多，却总能引出话题。
洛尘到的时候，他正和一名同门说着什么，看见洛尘走近，笑容立刻收敛了几分。
“洛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这边？”
“例行巡查。”洛尘语气平缓，“最近宗内风气有些杂乱，我奉命检查各弟子是否沾染邪香。”
对方眉头一跳，“邪香？我们这儿可没这东西。”
“有没有，试过就知道。”洛尘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瓷瓶，“只需闻一下便可辨明，你不介意吧？”
那人迟疑片刻，点头答应。
洛尘打开瓶盖，一股极淡的香气飘出。并非直接吸入，而是通过皮肤渗透。这是“清语香”的初步形态，不会强迫人开口，但能让人心防松动。
片刻后，那人神色如常，甚至笑了笑：“我说了我没问题，你何必多此一举。”
“确实没问题。”洛尘收回瓶子，“不过你的脉象有点乱，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对方冷哼一声，“我睡得很安稳。”
“是吗？”洛尘看着他，“那你昨夜为何去后山？禁地周围设有感应阵法，有人靠近就会留下痕迹。你不在名册许可范围内。”
那人脸色变了变，“我只是散步走错了路，又没进去。”
“走错路走到禁地边沿，还停留了半炷香时间？”洛尘声音依旧平静，“而且你袖口沾着一点花粉，是惑心兰的。”
“胡说！那种花早就枯死了！”
“但它前天刚开过一朵。”洛尘盯着他，“是你亲手采下的。你把它研成粉，混在日常熏香里，送给几个亲近的弟子。他们闻了之后，情绪变得焦躁，开始议论我和婉清的事。”
“我没有！”他猛地站起身，“你血口喷人！你根本就是心虚，怕别人说你来历不明，怕大家知道你那个体质有问题！”
洛尘没有动怒。
他反而点了点头，“你承认了。”
“什么？”
“你说‘大家知道’，说明你知道这些话是怎么传出去的。你也知道它们指向什么。这不是猜测，是你亲自推动的结果。”
那人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围观的弟子渐渐多了起来，有人低声议论，也有人想上前劝解。洛尘抬手示意无关之人退开，然后说道：“跟我去一趟药房，把事情说清楚。”
“我不去！我又没犯事！”
“你可以不去。”洛尘看着他，“但我现在以临时执事身份下令，你涉嫌散布精神类香毒，扰乱门派秩序，必须接受调查。若拒不服从，等同违抗门规。”
那人脸色发白。
他知道，一旦进药房密室，外面的声音就传不进去，也没有证人。
可若不去，当场抗令，后果更严重。
最终，他低头跟了上去。
密室内无窗，四壁刻有隔灵符文。洛尘关上门，点燃一盏小灯。光线昏黄，照在两人脸上。
“最后一次机会。”洛尘说，“你自己说，还是我用香逼你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洛尘不再多言。
他取出三个玉碟，分别倒入凝魂露、破妄砂、真言蕊。三种材料并列摆放，中间留出空隙。他闭眼凝神，调动识海残余灵力，启动系统深层协议。
【启动“心语引”功能】
【当前系统状态：受损，运行时限三分钟】
提示浮现即逝。
洛尘睁开眼，瞳孔已转为琉璃色。他指尖轻点三碟中央，一道微不可察的气流升起，将三种粉末缓缓卷入空中，融合成一团透明雾气。
真言幻香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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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气无形无味，唯有识海能感。它不攻身体，直透神魂。
那人起初还能站着，几息之后眼神开始涣散。他嘴唇微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强行压制。
洛尘靠近一步，“你想说的，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我……”那人喉咙滚动了一下，“我只是不想她总被那个外人围着！她是圣女，不该把命搭在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身上！”
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你们都说他帮过她，可谁证明他是真心？他给她的香，谁知道是不是下了蛊？他的体质那么怪，偏偏能跟她共鸣，这不正常！我不允许……不允许她被蒙蔽！”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软倒在地，陷入昏迷。
洛尘静静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作。
他知道，这些话背后不只是嫉妒。还有更深的东西——有人利用了这份情绪，让谣言扩散得更快更远。但这人本身确实有罪，他主动选择了这条路。
证据已得。
洛尘取出一枚青玉小瓶，将刚才那段话以灵力封存其中。玉瓶泛起微光，随即暗下，表示记忆已录。
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节奏分明。
他在门内停下，没有回头。
“你来了。”他说。
外面没人应答。
但他知道是谁。
“如果你还信我，明日午时，来议事殿前。”他说完，转身走向角落，将昏迷的弟子扶起，搭在肩上，“我会把他交给执事堂，注明待审。你想怎么看，都可以。”
说完，他推开门。
守卫已在外面等候。洛尘将人交出，交代清楚缘由，对方记录在册，带走。
庭院恢复安静。
洛尘站在台阶上，抬头看了眼天空。
云层渐散，阳光斜照下来，落在他肩头。
他转身回屋，关上门，从香料空间取出那枚青玉瓶，放在桌上。
瓶身温润，里面封着一段声音。
明天这个时候，会有很多人听到它。
而现在，他只需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