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震，脚底传来一阵阵颤动。洛尘站在主殿中央，没有立刻动身。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婉清身上。
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冰魄剑，指尖轻轻抚过剑身裂痕。那道伤是之前战斗留下的，寒气从裂缝中缓缓溢出，在她指间凝成细小的霜粒。她的呼吸很轻，动作也很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你还好吗？”洛尘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婉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她点了点头，“只是灵力还没恢复。”
洛尘走近几步，从香料空间取出一枚淡青色的香丸。他递过去时，手指擦过她的掌心。那一瞬，两人都停了一下。
婉清接过香丸，没有马上服下。她将它握在手心，片刻后才收进袖中。这个动作很自然，却让洛尘眼神微微一沉。
他知道她不是随意为之。
这枚香丸是他早年用暖玉生烟余料炼制的，本意是护神养魂。他曾送过她一次，那时她也是这样，没说话，只默默收好。后来他在她贴身的香囊里发现了那颗已经化去大半的药丸，表面还带着体温。
“你不必每次都藏起来。”他说。
婉清的手指蜷了一下。
“我没有藏。”她低声说。
洛尘没再追问。他抬头看向四周。石柱依旧矗立，符文明灭不定，远处有碎石滚落的声音。这里并不安全，但他们暂时无法离开。
他靠着一根石柱坐下，背脊贴着冰冷的岩面。识海仍在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细针在颅内游走。香囊躺在袖中，裂痕未愈，系统毫无反应。
婉清站了一会儿，也慢慢走过来，在他旁边不远处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三步的距离，中间是散落的碎石和一道浅浅的地缝。
时间一点点过去。
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一道微光闪过，婉清袖中的玉简突然发烫。她神色一变，立刻取出查看。玉简上的字迹浮现得很急，一行接一行，最后定格在一句话上：
【圣女当守本分，勿涉外缘。】
她盯着那句话，手指渐渐收紧。玉简边缘压进掌心，留下一道红印。
洛尘察觉到她的异样。他侧过头，看见她垂着眼，睫毛投下的影子很重。她的呼吸变得浅而短，肩膀也不自觉地绷紧了。
“出什么事了？”他问。
婉清摇头，“没什么。”
“是玄阴宗来的消息？”
她没回答。
洛尘沉默了一瞬，“若有什么事，不必独自承担。”
这句话很轻，却像落在水里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一圈波纹。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知道那道传讯意味着什么。
她是圣女，身份特殊。门派与紫霄宫、逍遥派之间的利益牵连复杂，任何私人关系都可能打破平衡。她不该和洛尘走得太近，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可她也不想退开。
她还记得第一次闻到他调香的味道，是在雪夜里。那天她刚杀出玄阴宗地牢，浑身是伤，意识模糊。他站在火堆旁，手中香炉升起一缕白烟，那味道不浓，却让她第一次感到安心。
从那以后，她开始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月圆之夜，她会悄悄收集他调香后残留的香灰。那些灰烬里还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她把它封存在一个小瓷瓶里，放在枕边。
她从未告诉任何人。
现在，有人盯上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们……继续前行吧。”她终于开口，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洛尘看着她，没有动。
他知道她在逃避什么。他也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但他没有逼她。
片刻后，他撑着石柱站起来，拍去衣摆上的灰尘。他的动作有些迟缓，脚步也不稳，但还是朝着那道透光的半掩石门走去。
婉清起身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空旷的大厅。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会轻微塌陷一点。石缝中渗出淡蓝色的光，像是从地底深处涌上来的脉络。
走到石门前，洛尘停下。
门缝比之前宽了些，里面的光也更亮了。他伸手触碰门框，指尖传来一阵灼热感。这不是普通的石头，材质未知，表面刻着断裂的符文，有些像是被人强行抹去的。
“你要进去？”婉清在他身后问。
“必须进。”他说。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很短，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到他左手轻轻抚过袖中香囊的裂痕，指节微微蜷起。那个动作很小，几乎难以察觉，但她注意到了。
那是他在做决定时的习惯。
以前每次面临重大选择，他都会这样碰一下香囊。就像在确认某件东西是否还在，又像在提醒自己——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完。
可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她同行。
她往前迈了一步，站在他身侧。
两人并肩而立，面对那扇即将开启的门。
洛尘抬起手，准备推开石门。
就在他的掌心接触到门板的瞬间，婉清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顿住。
她没说话，也没有看她。她的手指很冷，抓得也不紧，但确实碰到了他。
洛尘转头看她。
她终于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她的眼睛很亮，像是映着门缝里的光。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外面的地动突然加剧。头顶一块巨石轰然坠落，砸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碎石飞溅。一股冲击波扫过，吹乱了她的发丝，也打乱了两人之间的静默。
婉清松开了手。
洛尘收回目光，用力推开了石门。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阶梯，光线从深处漫上来，照出两人交错的影子。阶梯两侧的墙壁上，浮现出古老的壁画，画面残缺，只能看清其中一人手持香炉，另一人执剑而立。
他们一步步走下台阶。
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刚才那只手的触碰，始终留在洛尘的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