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的冰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露出的岩层上爬满银蓝色的守心藤。兰的登山靴踩在冰碛上，靴底的防滑纹里嵌着片紫藤花瓣——是从曼掌村带来的，此刻正随着她的步伐，在冰面上印下淡紫色的印记，像给这片苍白的土地缀上标点。
“斯伊兰美的主基地就在冰舌下三十米。”她的光膜投射出三维剖面图，冰川的裂隙像道巨大的伤疤，守心藤的根系正顺着伤疤往里钻，在剖面图上织出银蓝色的血管，“当年我们用炸药炸开岩层时，谁也没想过，这里会成为病毒与抗体和解的产房。”说话间，冰面突然震颤，块拳头大的冰碴从头顶坠落，守心藤的藤蔓像闪电般窜起，在空中织成网接住它，冰碴在网中融化成水，滴落在岩层上，竟渗开朵银蓝色的花。
爱德华医生的采样箱里，放着个特殊的培养皿：底层是冰川下的永久冻土层样本，嵌着块斯伊兰美基地的混凝土碎块；中层是守心藤的根系分泌物，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顶层漂浮着新冠病毒的原始株蛋白，正被银蓝色的酶一点点“拆解”。“左克，你看这些蛋白的分解轨迹，”他指着显微镜下的影像，病毒的刺突蛋白正在舒展，像被抚平的褶皱，“它们在模仿守心藤的生长曲线，甚至开始合成叶绿素前体——这是从未有过的基因逆转现象。”
左克的光膜调出斯伊兰美当年的实验日志，泛黄的纸页上，她的笔迹带着年轻时的狠戾：“让病毒成为吞噬一切的野火。”而日志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淡蓝色的字，是彭罗斯先生的笔迹：“野火过后，总会有种子记得春天。”光膜将两行字重叠，墨迹竟渐渐融合，形成段新的基因序列——与培养皿里病毒合成的叶绿素基因完全一致。
海伦的光带缠上块露出冰面的金属板，那是基地的防爆门残片，上面的黑色星芒标志已被藤蔓覆盖，露出底下的刻痕：“第73次灭绝计划”。光带流过的地方，刻痕里渗出银蓝色的液珠，液珠落地的瞬间，冰面绽开片微型花园：守心藤缠绕着病毒模型，新冠原始株的蛋白外壳上，正开出极小的白花，花瓣上的纹路是斯伊兰美当年的密码，如今却被翻译为“共生”的碱基序列。
“这些冰里藏着太多记忆。”海伦的光带深入冰层，投射出三十年前的影像：年轻的左克穿着黑色作战服，正将病毒样本注入冻土层，她的发梢沾着冰碴，眼神里的寒意比冰川更甚。而影像的角落，株守心藤的种子正从她的靴底滑落，掉进冰层的裂缝——那是彭罗斯先生趁她不注意时，悄悄塞进她鞋里的。
冰面下突然传来细微的爆裂声，左克的光膜显示，守心藤的根系正在溶解病毒储存舱的合金外壳。她趴在冰面上倾听，那声音像极了种子破土的脆响，又像某种古老的语言在冰层下吟诵。“是彭罗斯先生的量子诗行，”她的指尖按在冰面的震颤处，“他总说，基因的本质是会自我修正的诗，哪怕被仇恨篡改过，最终也会回到最本真的韵脚。”
光膜突然接收到段加密信号，来源是储存舱内部。信号解码后，竟是段守心藤的生长录音：根须穿透合金的摩擦声、病毒蛋白分解的滋滋声、冰层融化的滴答声……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段奇特的旋律，与左克脑电波的频率完全同步。“它在邀请我们进去。”左克的手背上，那片浅粉色的印记突然亮起，与冰面下的光痕产生共鸣。
扁鹊的青铜药箱在冰面上打开时，箱底的暗格自动弹开，露出个水晶瓶，里面装着龙血树汁与守心藤花蜜的混合液。他用骨针蘸着液体，在冰面上画出道银蓝色的门——门的形状是斯伊兰美标志的星芒，只是每个角都被改造成了花瓣的弧度。“微光医术讲究‘以冰制热’，”他往门的中心滴了滴混合液，冰层立刻融化出个通道，“这些病毒在冰里冻了太久，需要点雨林的温度来唤醒它们的新生。”
通道内壁的冰面上，布满守心藤与病毒共生的结晶：新冠变异株的刺突蛋白像珊瑚般支棱着，守心藤的根系缠绕其间，将黑色的蛋白转化为半透明的蓝，结晶的断面折射出彩虹色的光，像无数个微型地球在冰层里闪烁。左克的指尖划过结晶，光膜显示，这些结晶的硬度与钻石相当，却带着植物的韧性——是病毒蛋白与守心藤纤维重组后的新物质。
储存舱的核心室里，个巨大的黑色星芒装置悬在中央，那是斯伊兰美计划的终极武器“灭绝之眼”。而此刻，守心藤的主根正从装置的中心穿过，将黑色的合金骨架改造成银蓝色的花架，星芒的每个尖端都开着花，花瓣上的病毒基因与守心藤基因交织成螺旋，像条首尾相接的生命之链。
“这才是它该有的样子。”左克站在装置下方，光膜将她的身影与三十年前的影像重叠：当年那个眼神冰冷的女孩，与现在这个眼底藏着光的自己，在星芒装置下完成了最后的和解。装置突然发出柔和的光，将她的影子投在舱壁上，影子的轮廓里，守心藤与病毒的基因链正在共舞，黑色与银蓝色的轨迹最终汇成个完整的圆。
爱德华医生的培养皿里，新冠病毒的原始株彻底完成了蜕变。它不再具备感染性，而是成为守心藤的“营养工厂”，持续分泌着促进生长的酶。“这就是彭罗斯先生说的‘基因诗学’，”他看着屏幕上的序列，“最尖锐的刺，也能变成最温柔的养分。”培养皿的边缘，自动生成了新的标签：“第1代共生体，特性：治愈一切被仇恨撕裂的基因”。
海伦的光带缠绕住“灭绝之眼”的星芒尖端，将其影像传向全球守心藤网络。瞬间，曼掌村的基因库、亚马逊的共生区、东京的樱花树下……所有基地的守心藤都同时开花，花瓣上的纹路与冰川下的星芒装置完全一致。光带的投影里，彭罗斯先生的身影在花海中若隐若现，他正对着左克微笑，手里捧着株同时开着黑白双色花的守心藤。
当最后一缕阳光沉入冰川，左克在星芒装置的中心埋下粒新种子——那是用斯伊兰美病毒基因与守心藤基因融合而成的，外壳上既有黑色星芒的残迹，又有银蓝色的螺旋纹。她往种子上撒了把曼掌村的红土，又浇了勺阿尔卑斯山的融雪：“这次，让它长出的不是仇恨，是连接。”
种子落地的瞬间，整个储存舱突然亮起银蓝色的光，守心藤的根系顺着冰川的裂隙蔓延，在阿尔卑斯山的地表织出个巨大的花环，花环的中心是“灭绝之眼”改造的花架，四周则环绕着全球守心藤基地的投影。左克知道，这里不再是病毒的坟墓，而是新生命的摇篮——就像那些被改写的基因诗行，那些在冰层下完成的和解，终将顺着守心藤的脉络，流向世界的每个角落。
返程时，左克的登山靴上沾着冰下的泥土，泥土里混着守心藤的种子和新冠病毒的蜕变残骸。她的光膜自动生成了新的日志，封面是用两种基因链绘成的花：一半是黑色的星芒，一半是银蓝色的藤蔓，花心里，彭罗斯先生的笔迹与她的笔迹重叠，写着同一句话：
“所有冰封的仇恨，终将在春天的基因里，找到和解的韵脚。”
冰面上，那片淡紫色的花瓣印记还在延伸，像行未完待续的诗，正朝着曼掌村的方向，朝着所有需要光的地方，缓缓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