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散尽，焦土混合着金属融化的刺鼻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幸存的纯源成员沉默地清理着战场，搬运伤员，从扭曲的残骸中寻找还能使用的物资和同伴的遗体。每一次拾起破碎的标识牌或烧焦的衣物碎片，都让克劳斯·格拉德脸上的疤痕更显狰狞，眼神中的怒火与悲怆几乎要化为实质。
大天使号悬浮在据点外围的安全空域，保持着警戒姿态，但并未降落或派遣更多人员进入据点，这是一种谨慎的尊重，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摩擦。强袭高达则降落在距离据点入口不远处的平坦地带，基拉·大和走出驾驶舱，但没有深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目光扫过废墟，最终与远处正在整备温达姆的莱尔·狄兰迪有过短暂的交汇。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某种同为战士、却身处不同阵营的复杂情绪，在空气中悄然传递。
莱尔正在检查温达姆的损耗。ex-a1背包的散热系统有些过载，几处非关键装甲有擦伤，但整体状态良好。他抚摸着尚有余温的炮管，心中并无首次驾驭新机体取得战果的喜悦，只有沉重。杀戮兵器的冰冷、己方伤亡的惨重、以及扎夫特支援背后那深不可测的意图，都让他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边缘。
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地下掩体内，克劳斯、席琳和几名仅存的核心骨干召开了紧急会议。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都看清楚了吧？”克劳斯的声音嘶哑，拳头重重砸在简陋的金属桌面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a-ws，不管是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还是后面那个放狗咬人的疯子，他们眼里我们连人都算不上！是随时可以清理的垃圾！是测试新武器的靶子！”
一名骨干红着眼睛低吼：“那我们怎么办？这次靠着扎夫特的人救命，下次呢？扎夫特就比a-ws好多少？他们给的机体不也是糖衣炮弹？！”
“至少这颗炮弹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另一人反驳，指着外面，“没有那台温达姆和后来的高达，我们现在已经全是尸体了！扎夫特至少还愿意跟我们‘谈’，哪怕这‘谈’也是与虎谋皮！”
克劳斯抬手制止了即将爆发的争吵，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席琳：“技术方面，那些自动兵器，还有扎夫特给的s……你怎么看？”
席琳深吸一口气：“自动兵器的技术层级很高，自主性强，成本恐怕不菲。林特动用它们，说明他决心极大，且可能拥有我们不知道的资源或权限。至于温达姆……”她顿了顿，“它确实强大，设计非常专业，几乎是为我们这种性质的战斗量身优化过的。但正因如此，才更可怕。林凡对我们的了解，以及他能如此迅速提供定制化装备的能力，远超我们想象。接受他的援助，意味着我们将在技术上越来越依赖他，很多行动会不可避免地受到这台机体性能特点和补给渠道的制约。”
“但拒绝就意味着立刻死亡，或者变回只能挨打的老鼠。”克劳斯替她说完了下半句，语气充满了苦涩的无奈。他环视众人，“我们还有选择吗？与魔鬼交易，至少眼下能活下去，还能拥有反击的力量。独自面对a-ws……，我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会议陷入了更深的沉默。这是赤裸裸的生存现实，无关理想与尊严。
最终，克劳斯做出了决定，声音沉重而决绝：“接受扎夫特的合作框架。但我们必须加快步伐，利用他们提供的资源和技术，尽快建立我们自己的次级生产能力，哪怕只是最基础的！我们不能把命脉完全交出去。狄兰迪协调，他熟悉那台新机体。其他人，重整队伍，加强警戒，所有活动转入更隐蔽的状态。林特这次失败了，他绝不会罢休。”
气氛同样凝重。古德曼准将脸色阴沉地看着林特少校提交的作战报告——一份冷静、客观、充满数据但完全忽略了“卡蒂接触行动”存在的报告。报告声称发现了纯源组织重要据点，并动用了新型自动化清剿单元进行测试性攻击，虽遭遇“预料外的第三方武装介入”导致未能完全达成战术目标，但成功测试了自动化单元在复杂环境下的作战效能，并重创了目标组织。
“第三方介入？扎夫特和那台高达，是你‘预料外’的吗，少校？”古德曼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卡蒂已经向他汇报了接触遇袭的经过，林特的行为几乎等于同时打了她和古德曼的脸，更将本有可能分化或利用的目标彻底推向了扎夫特。
林特站得笔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任何作战计划都无法涵盖所有变量，准将阁下。扎夫特的反应速度超出预期，但其介入恰好证明了该目标组织已与扎夫特形成实质性关联，威胁等级需要重新评估。自动化清剿单元的表现基本符合预期，尤其在消耗和牵制对方常规力量方面效率显着。马内金上校的同期行动，下官并未接到需要协同的指令，且该行动可能无意中暴露了目标据点高层位置，为清剿行动提供了机会窗口。”他将责任模糊，甚至暗示卡蒂的行动“帮忙”吸引了对方首领。
古德曼盯着林特，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少校聪明、冷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很可能得到了更高层的某种默许甚至支持。他无法完全驳斥林特的“效率”逻辑，尤其是在正面战场面对扎夫特越来越无力的情况下。
“……自动化兵器的损失呢？”古德曼换了个问题。
“在可接受范围内。，为下一代改进提供了宝贵实战参数。”林特回答，“建议扩大生产，并部署于对扎夫特外围设施、补给线及类似‘不稳定因素’的持续骚扰与压制任务中，以极低成本消耗对方精力和资源。”
古德曼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他仿佛看到了一条滑向无底深渊的道路，上面铺满了钢铁、鲜血和冰冷的数据。“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但下次有任何重大行动，必须经过我的明确批准！现在，出去。”
“是，准将阁下。”林特敬礼，转身离开，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他知道，古德曼的警告更多是形式上的，只要他继续拿出“成果”，并且将行动控制在“清除不稳定因素”和“测试新装备”的框架内，他的权限就会越来越大。
林凡看着从不同渠道汇总来的情报：纯源据点惨状的照片、杀戮自动兵器的残骸分析简报、a-ws内部关于此次行动的碎片化通信记录、以及卡蒂·马内金提交的一份措辞谨慎但不满情绪明显的报告摘要。
“自动兵器……重点在于数量生产和低成本消耗。”林凡手指轻敲扶手，“林特想打一场‘廉价战争’，用无穷无尽的机械爪牙来弥补质量劣势，并测试我们的应对模式。思路不错，可惜……找错了试刀石。”
又调出纯源组织的评估：“遭遇重创，内部凝聚力面临考验，但对a-ws仇恨深化，向心力增强。可考虑通过莱尔渠道，提供有限度的基础工业支持资料，加速其建立次级生产能力，增强其韧性和长期合作价值。”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代表a-ws的图标上，尤其是林特少校的名字。“执着于‘效率’和‘清除’……你会是比霍默·片桐更麻烦的对手吗？或许，该让你更专注一点了。”
他下达了几条指令：
命令埃夫曼教授团队，加快对“gn粒子广域干扰器”的小型化、机动化研究，重点针对低智能自动化单元的集群控制信号。
指示玛琉，大天使号暂不返回l4，在附近宙域隐蔽待机，保持对纯源据点方向的战略威慑，并协助其进行外围警戒和情报侦测。
做完这些，林凡望向舷窗外深邃的星空。地球上的阴影厮杀愈演愈烈，而宇宙中的风暴也在悄然积聚。林特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一角，释放出机械的杀戮狂潮。但这股狂潮，最终会吞噬谁，还未可知。
“棋局越来越有趣了。”他低声自语，眼中倒映着冰冷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