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晟整个人抓麻了。
他想开口拒绝,可是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合理的借口。
而宴席之中,季侍郎站了起来:“皇上,犬子命硬,在此之前已有三位未婚妻尚未过门就病逝,实在是不敢连累沉小姐,还请皇上三思。”
此事,京中人人皆知。
皇帝心疼沉芷容为太子守节,听到这,立即放弃了季晟这个人选。
季晟狠狠松了口气。
虽然他年龄大,二十八了,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十八岁高中生啊,结婚生子,对他一个孩子来说,太恐怖了!
皇帝沉吟片刻:“老三,你年十七了,府中还未有正妃……”
三皇子正在与人喝酒。
突然被点名,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正欲说点什么。
皇帝就冷声命令道:“朕今日,便将沉芷容赐予你为皇子正妃,择吉日完婚。”
沉芷容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皇子妃?
还是三皇子?
三皇子母妃早亡,外祖势微,府内姬妾至少十馀人,庶子庶女好些个,是出了名的浪荡子。
这与她心目中高山流水的理想婚姻,相差何止万里……
三皇子也是目定口呆,下意识地就想拒绝:“父皇,儿臣……”
然而。
皇帝冷眼扫去。
三皇子所有的声音就被迫憋了回去。
他话音一转:“儿臣……儿臣谢父皇赐婚!”
沉芷容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居然象个大白菜一样,被随便配婚,如此随意,如此不被尊重……
四周所有的目光都象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她甚至连开口拒绝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僵硬地屈下膝,挤出几个字:“臣女……谢皇上隆恩。”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绝望。
沉芷容退下后,继续有人上场演奏,只是见过了之前的惊艳,后续的表演让皇帝兴致缺缺。
就在众人以为献艺环节即将平淡收场时。
身怀六甲的谢枝云站起了身,迈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许多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位怀有身孕的将军府遗孀,从前深居简出,怀孕后倒是出席过好几场宴会。
一个孕妇,这种时候跑出来做什么?
就连傅夫人也愣住了。
随即一股害怕蔓延上来……虽然傅家圣恩犹在,但,这个儿媳近来行事诡异莫测,突然跳出来,这是要干什么?
她和谢氏是一家人,无论谢氏怎么折腾,她都能包容。
可御座之上的人,是天下之主,怎可能包容一个妇人……
傅夫人第一次慌了手脚。
这时候阻止谢氏已经晚了,她只能,看向远处的江臻,可根本看不清。
就在她思索之时,杏儿出现在了她身后,低声道:“我家夫人让奴婢来说一声,放心,少夫人自有分寸。”
杏儿是江臻的贴身丫环,杏儿的话,就等于是江臻的话。
傅夫人的心瞬间落回到了肚子里。
在无数道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谢枝云挺着已经十分显怀的肚子,步履缓慢却沉稳地走到了殿中央。
皇帝声音很淡:“不知谢少夫人要献何艺?”
“回皇上,”谢枝云声音清淅,“臣妇所献,并非歌舞才艺,而是一幅舆图。”
舆图?
在场之人全都愣住了。
宫宴献舆图?
这未免太过离奇。
连皇帝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谢枝云从袖中,拿出一幅卷轴,画卷铺陈开来,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扫过去。
那确实是舆图,用极其精细的笔触,勾勒出山川河流与城池道路,墨色浓淡有致,层次分明,一目了然。
图上,不仅标出了城池的城墙、主要街道、官署、市集的位置,甚至连城外着名的景致也描绘得颇为详尽。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这可是当年朕微服私访去过的江南安城?”
“陛下圣明。”谢枝云躬敬答道,“臣妇查阅了安城志及一些游记杂记,结合现有舆图,尽可能还原当地的地貌,这里,乃是陛下当年驻跸过的行宫旧址,如今虽已改建为书院,但臣妇依着旧时图纸,也将其原貌大致绘出。”
皇帝的眼神深邃起来。
他看着那幅舆图,仿佛通过墨迹,看到了十几年前江南的烟雨,看到了自己年少时踌躇满志的身影。
他甚至记得,自己当年在安城,面对滔滔江水,曾即兴赋诗一首,抒发胸中抱负……
“好一幅安城旧貌图!”皇帝抚掌赞叹,“笔法精细,考据翔实,更难得的是,竟将朕当年的些许足迹也标注其上,勾起朕不少回忆,谢少夫人实在是有心了!”
他转向身边侍立的太监:“重赏!”
这次的赏赐,比之前给盛菀姝的都要厚重得多。
赏赐完毕,皇帝却似乎意犹未尽,他看着那幅舆图,沉吟道:“谢少夫人绘制此图,颇见功力与心思,不知……我大夏其馀重要州府,谢少夫人可否也能绘制出来?”
谢枝云心跳如擂鼓。
这就是,她努力了两个月,想要的一个结果。
第一步得到皇上认可,第二步绘制大夏朝地图,第三步,为兵部军部绘制城防图……
“谢皇上厚爱。”傅夫人快步走出来,站在了谢枝云身侧,“能为皇上效力,是将军府的荣幸,只是谢氏她如今身怀六甲,行动不便,绘制舆图又极耗心神眼力,恐怕……进度会十分缓慢,恐眈误皇上大事。”
她说这番话,看似推辞,实则是为了免责。
皇帝点了点头:“无妨,此事不急,以身体为重,慢慢绘制便是,所需一应典籍旧图,朕会让翰林院酌情提供。”
“臣妇领旨,定当尽心竭力!”
谢枝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连忙应下。
献艺结束后,按照宫宴惯例,宾客们可暂时离席,在殿宇廊庑间自由走动交谈。
谢枝云四处搜寻江臻的身影,耳边突然响起傅夫人的声音:“谢氏,你嫁进将军府之前,是农女,未曾读过书,何时会画舆图了?”
谢枝云被问得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母亲,我、我就是……平日闲着无事,胡乱看看书,自己琢磨的……”
“胡乱看看书?”傅夫人显然不信,“看的是什么书?从何处得来?何人指点?谢氏,事关皇上交代的差事,更关乎将军府生死存亡,你需据实以告。”
谢枝云心里叫苦不迭。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前世是美术生,对地理制图有点兴趣,加之江臻给了些现代制图理念的启发,才能画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