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晏寻追逐段牧的脚步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昏暗的廊道尽头。
周围陷入死寂,只剩下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沉重又破碎的呼吸。
烛光在墙上映出一道踉跄的影子。
她缓缓走到黎闫泽的尸体旁,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眼睛上的疤痕在火光下泛着暗沉的红,眼角不受控制地渗出泪水。
“都怪我什么都看不见”
“如果我能看到就好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细碎的颤音,带着极致的压抑。
“黎闫泽如果我能看得见就好了”
她重复着,瞳孔失神地晃动着
——
如果你们觉得这个世界是彩色的,那么你们一定是被骗了。
其实,这个世界只有粘稠的血色和发烂发臭的黑色。
别不信,我亲眼看到的。
因为我是个睁着眼睛的瞎子。
我好像能听见鞭炮声,能闻到硝烟味。
那时候我还能看到满地的红纸屑
人很多的火车站,一个女人牵着我的手,温柔地喊我,“书禾,快跟外公外婆说再见。”
我抬起头,对着两个面容模糊的老人摆了摆手,“外公、外婆再见!”
“爸妈,别送了,早点回去吧!明年我再带着书禾回来看你们。”
“好好,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记得打电话!”
女人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大包,挤在人群里上了火车。
我没有座位,坐在女人的腿上。
她用一把小梳子给我梳头,扎辫子,是一双麻花辫。
火车上人很多,很臭,我觉得头很晕,很闷,很难受
我忍不住吐了出来,吐得满身都是,不知道还吐在了哪里。
周围的人很凶,对着女人骂了很难听的话。
然后,女人就没有座位了,她抱着我蹲在了车门旁边,我看着地上车厢连接处晃动的铁板,睡着了。
我真讨厌坐火车,当时要是不坐火车就好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世界就已经是黑色的了。
五岁之前的记忆应该是彩色的,但就像是蒙了层雾,越来越模糊
我都忘了,自己是怎么下地狱的。
“拐子送来的嫩货,先存你这,等找到客户再运走。”
“不带把的,不好出手吧!”
“你管这么多呢?先看着,路子多的是,还能白养?”
我被关在一个猪棚里,和猪一样活着,睡在草堆里,吃着剩菜剩饭。
耳边一直都有其他孩子的哭声,也有真的猪在叫。
我不哭,因为我已经哭累了。
水泥砌的矮墙不高,但比我高,好像能困我一辈子。
我扒着铁栏杆,往外面望,一直望,盼望着那个叫我“书禾”的女人来接我回家。
我依稀记得,她曾经和我商量过,之后要送我去幼儿园。
我一开始以为这里就是幼儿园,因为这里和她说的很像
她说,这里没有妈妈,但有很多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
她说,一开始可能会不习惯,但她一定会来接我回家。
可是,我的麻花辫都已经散了,她一直都没有来
“陈书禾?呦!你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呢?”看坑的男人拎着铁桶来喂猪,看到了我写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名字。
他用长勺挖了一块黏糊糊的东西甩到我吃饭的铁盆里,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声音冰冷,“以后不准再写了!把这个名字忘了!”
我抬起头看他,他长得很丑,比猪头还丑,“为什么?”
“哐啷”一声!他用铁勺猛地砸在了铁栏杆上,怒喝道,“少他妈废话!
再让我看到你写这个名字,我就把你和猪关在一起!”
我浑身一颤,很害怕,赶紧把地上的名字抹掉了。
我不想和猪关在一起,因为之前住在我隔壁的姐姐不听话,吵着要回家,就被看坑的男人关到了猪的房间。
那天半夜,我听到了那个姐姐很痛的惨叫,之后我就再也没听到过她的声音。
她好像被猪吃掉了
因为我不想被猪吃掉,所以我的名字被吃掉了。
我不知道在猪棚里住了多久,只是又听见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半夜里还有杀猪的惨叫声。
“过年了,让你们也吃顿好的。”
那天,我的铁盆里有干净的白米饭,还有两块很肥的猪肉。
那两块肉很腥,很腻,我却吃得很香。
我已经很久没吃饱过了,以为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却在半夜被手电筒的强光照醒。
看坑的男人把我一把拎了起来,拖到了一个暖和的小房间。
我缩在角落里,很害怕,我怕自己会像猪一样被他们杀掉。
“葛爷,这丫头听话的很,不哭也不闹,还聪明,会写自己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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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坑的男人捏着我脸,展示给人看,“葛爷,您看!模样长得也好,洗洗干净就是小凤凰!”
一个戴着冷帽的老头蹲到我面前,往我脸上吐了口烟,呛得我睁不开眼。
老头看着面善,心却是黑的。
“这货是哪来的?”
看坑的男人回答他,“是方拐子在火车站顺手捡的,我这边路子少,最近风又紧,在我这都快压一年了。
这不是,过年杀完猪,我就得换坑了嘛!
赔钱货我都处理了,这丫头我出不了好价,觉得可惜。
所以想着要是您能看上,就转给您!”
老头听后点了点头,看着我说道,“丫头,和猪住在一起不舒服吧?想不想离开这?”
我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深吸了口烟,眯起眼睛道,“想走可以,如果你能忍住不哭,我就带你走。”
我眼睛亮起,用力地点了点头。
老头脸色突然变冷,他撩起我的衣袖,拿烟头在我左臂上侧烫了一下。
真的好痛!我整个身子都在颤,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但是我不敢哭出声,咬着牙拼命忍着。
看坑的男人急了,“葛爷!这好好的货,你烫个疤多难看啊!这不糟蹋东西吗?”
“胳膊上一块小疤不影响的!不就跟打疫苗一样吗?”老头扔掉手里熄灭的烟头,“能忍,确实是个听话的好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