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内,静了一静。
两人相视一笑,眉眼间皆漾起笑意。
谢珩调整了下气息,温声道:“皎皎,我得出去敬酒了。”
“我已经让厨房备了些清淡的吃食,砚舟等会儿就会送来,你别饿着。”
“要是累了,就先在榻上歇着,不用等我回来,今晚怕是会闹到很晚。”
“我先走了。”
他细细交代了一番,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明皎连忙唤住他,两根纤长的手指拉住了他的衣袖。
谢珩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明皎从袖袋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他面前,“空腹喝伤胃。这是芝麻糖片,我让厨娘做成了一口一个,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空腹喝酒不仅伤胃,而且最容易上头。”
谢珩望着掌心她递过来的油纸包,纸包上犹带少女的体温。
一缕诱人的芝麻香透过油纸包的缝隙飘了出来。
谢珩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眸底似有一簇火焰在灼灼跳动着,亮得惊人,里头盛着的全是化不开的温柔。
“好,”他含笑应着,指尖收紧,将那方油纸包牢牢攥在手里,语气里满是愉悦,“我该走了。”
说罢,他才转身,轻轻拉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轻响,他迎面就撞上门外小团子那张笑嘻嘻的小脸,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一只油光水滑的八哥稳稳地蹲在小团子的肩头,对着谢珩“呱”了一声。
小团子十分体贴地说:“谢七哥……不对,姐夫,你尽管去前头敬酒,这里有我呢。我会好好照顾堂姐的!”
谢珩扬了扬长眉,顺手在小家伙的头顶揉了一把,“你姐姐就交给你了。”
他又对着候在外头的紫苏与白芷交代了一句:“你们好好照顾夫人,有什么事就找宋嬷嬷。”
“是,姑爷。”紫苏二人福了福,抿着嘴笑。
小团子提着个食盒,步履轻快地钻进了新房,嘴甜道:“堂姐,我这里有吃食,是国公夫人令厨房准备的。”
一看到小家伙熟悉的笑脸,明皎这一瞬,几乎以为自己还在侯府,而不是在国公府的新房之中,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她轻轻叹道:“你是不是随云王妃来观礼?你这嘴倒是严,连我都瞒得这么死。”
小团子仿佛得了偌大的夸奖,得意地挺胸,“我连大哥都瞒得死死的!”
“堂姐,你现在看到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高不高兴?”
明皎被他逗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惊喜。意外。高兴。”
小团子乐得笑开了花。
他从食盒中将吃食一碟碟地拿了出来,笑眯眯地说:“有你爱吃的皮蛋瘦肉粥,还有糖蒸酥酪、莲子糕、虾肉饺子,都是清淡不腻口的,堂姐你先尝尝合不合胃口!”
屋内的气氛其乐融融。
走到院子口的谢珩隐约还听到了笑声,忍不住回头望了新房一眼。
原地停了三息,他才收回视线,继续往外走。
穿过一个月洞门,见四下无人,他突然不轻不重地喊道:“惊蛰。”
话落的同时,娃娃脸的灰衣青年自一棵梧桐树后的阴影处走了出来,对着谢珩抱拳行了一礼:“七爷。”
谢珩单刀直入地问:“今日睿亲王突然大闹喜堂,是怎么回事?”
问话间,他慢悠悠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块块小巧的白芝麻糖片。
每一块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厚薄均匀,就像明皎方才说的,恰好能一口吃下。
微风徐徐,一股浓郁又诱人的香甜气味随风弥漫开来。
这香味引得惊蛰食指大动。
他偷偷咽了口唾沫,心里暗自嘀咕:七爷素来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点心,今日怎么会随身带着?
惊蛰眼馋地盯着谢珩手里的点心,嘴上却不敢耽搁,将下午白卿儿放闻喜县主进蘅芜斋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谢珩静静听着,指尖捏起一块芝麻糖片,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牙齿轻轻一咬,芝麻与蜂蜜特有香味溢满口腔,仔细品味,还能尝到一丝淡淡的茶叶清香,减了甜腻,多了几分清爽的回甘。
谢珩又吃了一块,唇角微翘。
但那乌黑的瞳仁里,肆虐着狂风暴雨般的戾气。
惊蛰心惊不已,接着道:“属下已经用那位白小姐的名义,将昏迷的闻喜县主送进京兆府大牢了。”
“夫人先前说过,闻喜县主中的迷药至少要到明天下午才能醒。但属下估摸着,睿亲王定会派人四处找寻闻喜县主的下落,最迟明早,睿亲王的人就肯定能查到京兆府去。”
“以京兆尹的性子,怕是不敢与睿亲王作对,一定会放人。”
惊蛰目光灼灼地看着谢珩,满脸的期待。
他们七爷的性子一向睚眦必报,睿亲王父女今天在太岁爷上动土,七爷绝不可能这么轻松放过睿亲王父女。
谢珩又吃了一块芝麻糖片,将油纸包又重新包好,放入袖袋中,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我知道了。”
惊蛰盯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没想到的是,谢珩说完这句话后,就径直往前院方向走去。
惊蛰双臂环胸,懒懒地靠着后方的梧桐树,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七爷难道打算就这么算了?虽说睿亲王与闻喜县主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但不该啊。”
夕阳西沉,天边层层堆叠的火烧云鲜艳如火,给人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惊蛰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谢珩去了前面的酒席敬酒。
宾客们已经与燕国公喝了一轮,气氛热闹喧阗。
见新郎官来了,众人就闹了起来,纷纷让他过去敬酒。
谢家儿郎众多,上头五个兄长加上谢思、谢愈等几个小辈,都过来帮着挡酒,你一杯,我一杯,真正进谢珩肚子里的酒并不多。
待酒过三巡,谢珩就适时地做出了“不胜酒力”的样子,但还是被灌了两三杯,才得以脱身。
担心酒气熏人,他特意在外书房沐浴更衣后,才回了内院的新房。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庭院里虫鸣声四起。
紫苏与白芷一边打瞌睡,一边在堂屋守着。
听到外头仆妇给谢珩行礼的声音,两个大丫鬟猛地惊醒,霍地起身,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们姑爷。
紫苏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姑爷,小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