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河回到店里,思来想去,还是选择拿起电话,拨通了赵文轩留下的号码。
“赵先生,是我,郑小河。”
“郑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变故?”电话那头,赵文轩有些紧张。
“不是变故。”郑小河说。
“关于去松江农场的事,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去,目标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你想啊,您是工务处的专家,我是您的‘助手’。就我们两个人,他们肯定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们身上。到时候,我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想找机会接近李教授,恐怕很难。”
赵文轩沉默了片刻。
“你说的有道理。”他说,“是我考虑不周。两个人确实扎眼了点。”
“所以,我在想,我能不能……再带一个人?帮我打掩护。”郑小河试探着问。
“就说都是同事,我们一起去学习。三个人一起,看起来更象一个团队,也更能分散日本人的注意力。”
“这个想法好。”赵文轩立刻表示赞同,“你考虑得很周全。不过……”
他顿了顿,“三个人,还是有点少。既然要演戏,那咱们就演得真一点。”
“这样吧。”赵文轩说。
“我明天就去跟上面‘申请’,就说这次去松江农场,我想多带几个农业科的实习生,一起去‘实地学习’。多几张年轻生疏的面孔,混在里面,反而更不容易引起怀疑。”
“赵先生,您这个主意太好了!”郑小河喜出望外。
“那就这么说定了。”赵文轩说,“松江距离这稍远,咱们得坐车过去。你让你那个朋友也准备一下。到时候,你们就混在实习生的队伍里,一起进去。”
“好的,真是太谢谢您了,赵先生。”
“郑小姐,你又客气了。”赵文轩在那头笑了笑,“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挂了电话,郑小河的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但她知道,这只是她计划里的第二步。
她又赶往了“云裳旗袍”。
苏曼珍正在里间,对着一匹新到的法国蕾丝料子出神。
看到郑小河进来,她抬起头,调侃道。
“怎么?又有什么事?”
“曼珍姐,我想请你帮个忙。”郑小河开门见山。
“直说就行,跟姐姐我客气啥。”苏曼珍摆摆手。
“我需要两具尸体。”
苏曼珍手顿在了半空,她看着郑小河,瞪大了双眼。
“啥?我没听错吧!”苏曼珍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尸体做什么?”
“用死人,救活人。”
“刚死的,两具男尸,一个中年,一个青年,身形要瘦弱,身高不能太高,大约在一米七。”郑小河冷静地提着要求。
“最重要的是,身体外表,不能有明显的创伤。”
“最好是……无人认领的坏人。”
苏曼珍盯着她,看了许久。
“行。”她最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过,你这个要求,倒也不算难办。”
“哦?”
“你当这上海滩,每天死的人还少吗?”苏曼珍不屑地撇了撇嘴。
“别说两具了,就是二十具,我都能给你弄来。”
”现在这上海滩,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人。每天晚上,黄浦江里都能捞上来好几个。有赌钱输光了跳江的,有抽大烟抽死的,还有被仇家砍了扔进去的。”
“这种事,巡捕房都懒得管。只要花点钱,打通关系,从停尸房里弄两具无人认领的尸体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那就拜托曼珍姐了。”郑小河松了口气。
“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两天之内。”
“好。”苏曼珍点了点头,“弄到了之后,送到哪里?”
“你帮我送到城西那个废弃的棉纺厂仓库就行。”郑小河说,“一定要隐秘,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放心吧。”苏曼珍摆了摆手,“这点小事,要是还办不好,我也不用在上海滩混了。”
“曼珍姐,大恩不言谢。”
“行了,少跟我来这套,咱俩啥关系。”苏曼珍白了她一眼。
她又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问:“你那边,是不是又有什么新行动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暂时还不用。”郑小河摇了摇头,“这次的事,有点特殊,我得自己来。”
“那你自己小心。”苏曼珍叮嘱道,“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个金疙瘩,不能有任何闪失。”
告别苏曼珍,郑小河又去了找了家明,想问问有橡木的消息了吗。
她刚一进门,顾家明就从里屋迎了出来,看见她后神情有些激动。
“小河姐,我正想去找你呢!阿宝那边,有消息了!”
顾家明将她拉到后院,压低了声音。
“阿宝说,他查到那批橡木的下落了。”
“真的?在哪儿?”
“还在码头上。”顾家明说,“不过,已经不在原来的船了。”
“阿宝说,他前两天趁着帮里去码头搬运一批货,他去监工的时候,特地留心了一下。”
“他亲眼看到,有几个日本兵,指挥着码头工人,用起重机,把那批橡木,从原来的货船,全都吊了出来,然后装上了一艘日本人的运输船。”
“运输船?”
“对。”顾家明点了点头,“不仅是那批橡木。阿宝还看到,旁边另一艘船上,装的都是钢筋。那艘船,挂的是比利时的旗子,也是前两天刚到港的,一样被日本人给扣下了。”
“阿宝在那边蹲了两天,跟几个相熟的码头工人打听。最后确定了,这两艘船,都是要去同一个地方。”
“哪里?”
“徐州。”
郑小河的心里,瞬间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徐州,地处津浦、陇海两大铁路干线的交汇点,是连接华北和华中的重要交通枢钮。
日本人占领那里之后,为了巩固统治,镇压当地的抗日力量,在铁路沿线,修建了大量的炮楼和据点,派了重兵把守。
而那一带,也正是地下党领导的敌后抗日根据地,活动最频繁的局域之一。
游击队、武工队,经常在夜色的掩护下,扒铁路,炸桥梁,破坏日本人的运输线。
现在,日本人把这么一大批可以用来加固工事、修建炮楼的橡木和钢筋,运往徐州。
目的,不言而喻。
一旦他们的计划得逞,根据地的同志们,活动空间将被大大压缩,处境会变得异常艰难。日本人甚至可能会发动更残酷的“扫荡”。
“小河姐,阿宝还说。”顾家明继续说道,“他看到那两艘船的吃水线都很深,看样子是已经装满了。恐怕,这两天就要离港了。”
“这个消息,太及时了。”郑小河的神情异常严肃。
“从上海到徐州,走水路,顺风的话,三四天就能到。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小河姐,那我们现在……”
“我得马上把这个消息报上去。”郑小河站起身,“家明,这两天先让阿宝继续盯着,如果有什么变动马上报信。”
“好。”家明听话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