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断断续续敲击声牵动着地下室里三人紧绷的神经。
它持续了约莫几分钟的时间,时而清淅时而模糊,但最终归于沉寂,仿佛从未出现过。
“没……没声了?”顾秀芳压低声音。
家明依旧侧耳倾听着,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象是停了。”
他看向小河,眼神里混杂着警剔,“小河姐,你觉得……那会是什么?”
小河的心跳还未完全平复。
那敲击声绝不寻常。
求救?搜救?试探?都有可能。
“不知道,”她实话实说,声音有些干涩。
“这几天小心点,别弄出太大动静。”
不安如同阴云,再次笼罩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原本因为食物而带来的一点安全感,瞬间荡然无存。
外面不仅是炮火和饥饿,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
接下来的两天,小河停止了外出。
她将食物的配给降到了最低限度,不敢轻易冒险。
她守在地下室入口附近,通过缝隙观察着外界,耳朵捕捉着声响。
中国军队的枪炮声越来越远,越来越稀疏。
最终,在某个清晨之后,彻底沉寂了。
取而代之的,日军坦克履带碾过废墟的嘎吱声、日语口令声和皮靴踩踏碎石的脚步声。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闸北上空。
她知道,中国军队的主力,恐怕已经按照历史记载的那样,被迫撤退了。
闸北,落入了日军手中。
小河从缝隙里看到,一队队的日军士兵开始清理主要街道的废墟,设立岗哨。
膏药旗被插上残存的制高点。
偶尔有零星的枪声响起。
她还远远看到,一些被俘的中国士兵和平民如同牲口一样被日军驱赶着。
恐惧达到了顶点。
她们现在是沦陷区里的羔羊。
一天下午,一阵粗暴的砸门声和日语呵斥声从不远处传来,中间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哀嚎。
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最终以一声清脆的枪响告终。
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地下室里的三个人摒息缩成一团。
顾秀芳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控制住自己不发出声音。
家明脸色惨白,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样的惨剧,此刻正在闸北的各个角落上演。
日军的残暴,远比历史书上的文本描述更加血腥直接。
又熬过了一夜。
第二天,小河决定必须再次外出。
顾秀芳和家明提出出去,依旧被小河果断拒绝。
食物即将耗尽,她需要了解周围日军布防的具体情况,为即将到来情况做打算。
她选择了一天中光线最昏暗的傍晚时分,溜出了地下室。
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变了样。
主要街道的废墟被粗略清理过,设置了日军的路障和岗哨,膏药旗刺眼地飘扬着。
日军巡逻队的身影随处可见。
她甚至看到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侨民,在日军的保护下,指指点点,似乎在勘察被毁的产业。
她不敢靠近主干道,只能在偏僻的废墟间穿行。
空气中的硝烟味淡了些,却多了一股难以掩盖的尸臭味。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堆焦黑的瓦砾时,她的目光被不远处断墙上的标记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用白色石块刻画出的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一个点。
图案画得很匆忙,却异常醒目。
小河的呼吸骤然停止!
这个图案!她好象见过!
不是在这年代,而是在她前世看电视剧时,注意到过类似的标记!
这好象用于…连络!
难道是前几天那敲击声…
是救援人员?
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记下这个标记的位置,飞快地离开了那里。
“小河,怎么了?遇到鬼子了?”顾秀芳担心道。
小河摇摇头,喘着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日军大规模的清扫迟早会到来,这个地下室根本不安全。
那天夜里,她看着那所剩无几的食物。
第二天,光线再次通过缝隙照进地下室时,小河做出了决定。
她叫过来家明,低声吩咐。
“家明,你听着。我今天要出去一趟,可能会很久。你们留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绝对不要出声。明白吗?”
家明看着小河严肃神情,没问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小河姐,你要小心。”
顾秀芳想说什么,却被小河用眼神制止了。
“婶子,你放心,我会没事的。”
小河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否则迟早…等我回来。”
她没有多解释,深吸一口气,毅然钻出了地下室。
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是昨天的标记。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日军的巡逻路线,接近了那个地方。
那个白色的圆圈标记,依然还在。
她仔细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埋伏和陷阱。
然后,她用一块石灰石,在那个圆圈标记下面,画下了一个简单的箭头,指向她藏身的大致方向。
并在箭头旁边,画了一个代表求助的带点三角形符号。
当然,她不确定符号是否准确,只是根据模糊的记忆猜测的。
做完这一切,她躲到远处一个隐蔽的弹坑里,摒息凝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几个小时后,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那面断墙附近。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棉袍,看起来象是个普通贫民的人。
那人目光扫过墙上的标记,脚步顿了一下。
小河的呼吸屏住了。
只见那人左右看了看,迅速抹掉了小河画下的箭头和三角形。
然后,在原来圆圈标记的旁边,画了一把钥匙。
做完这一切,那人低着头,加快脚步,消失在一片废墟之后。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小河看见了。
对方察觉到了她的意思,并且给出了回应!
那个钥匙代表什么?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