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皇帝竟然将这个至关重要的职位,交给了陆渊。
一个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实权亲王,现在,又要兼管天下的财赋。
军权,加之财权!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陆渊的权力,真正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的地步。
他想打仗,兵是自己的,钱,也可以自己批!
他想提拔谁,可以建议吏部;他想整治谁,甚至都不需要通过刑部,直接从财政上,就能把对方卡得死死的!
这……这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活生生写照!
“陛下!万万不可啊!”
短暂的震惊之后,立刻有御史跳了出来。
那是一名以刚正不阿着称的老御史,他跪倒在地,痛心疾首地高呼:“陛下!自古以来,亲王不掌六部,兵权财权,绝不可集于一人之手!此乃祖宗留下的规矩,是为防止权臣做大,尾大不掉啊!定北王殿下功高盖世,自当重赏,但以此职相授,恐非国家之福啊!”
“臣附议!”
“臣也附议!请陛下三思!”
立刻,又有几名官员站了出来,纷纷跪下。他们或许并非与陆渊为敌,而是真心出于对朝局稳定的担忧。
一个权力如此集中的亲王,对于任何一个皇权稳固的王朝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威胁。
龙椅之上,赵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放肆!”
他猛地一拍龙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你们是在质疑朕的决定,还是在质疑定北王的忠心?”
皇帝的雷霆之怒,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那几名进谏的官员,顿时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言。
赵恒冷哼一声,目光扫向孙启年和钱博文等人。他知道,真正反对的,是这群人。刚才那几个,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的炮灰罢了。
“战意已决,无需多言!”
赵恒的声音,斩钉截铁。
“如今南越新降,每年海量贡品即将入库,如何管理?如何使用?都需要一个精通庶务,有绝对可靠之人来统筹。放眼朝堂,除了定北王,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更何况!”赵恒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严厉,“前任户部尚书孙承业,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把好好的户部,弄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烂泥潭!帐目混乱,国库空虚!若不派一雷厉风行之人前去整顿,我大干的钱袋子,迟早要被这帮蛀虫给蛀空了!”
“陆渊,你去户部,就是要给朕当一把最锋利的刀!把这些蛀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朕揪出来!”
这番话,说得杀气腾腾。
孙启年和钱博文等人,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他们听明白了。
皇帝这不仅仅是在赏赐陆渊,更是在给陆渊递刀子!
递一把可以名正言顺,清查所有朝臣,尤其是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帐目的……尚方宝剑!
完了。
这下是彻底完了。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陆渊不仅掌握了剑,还掌握了钱袋子。他现在,可以从任何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角度,对他们发起致命的攻击。
而他们,甚至连反抗的馀地都没有。
因为陆渊的所有行动,都将是“奉旨查帐”,是“为国除奸”。谁敢阻挠,谁就是孙承业的同党,谁就是国家的蛀虫!
这一招,太狠了!
陆渊站在殿下,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此刻,他才再次上前一步,躬身领命。
“臣,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托,为陛下,为大干,管好这个钱袋子。”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听在孙启年等人的耳中,却无异于地狱传来的丧钟。
他们知道,一场针对整个京城既得利益集团的血腥清洗,即将拉开序幕。
而执刀人,就是这位刚刚凯旋,声望和权力都达到了顶峰的……定北王!
三日后,定北王陆渊,正式走马上任,来到了位于皇城东侧的户部官衙。
与兵部那肃杀森严的气氛不同,户部官衙从外面看起来,气派非凡。门前两座巨大的石狮子,擦得锃亮,朱漆大门,铜钉闪闪,无一不彰显著这个掌管天下财赋的部门的“富庶”。
然而,当陆渊一脚踏入这座官衙的大门时,一股说不出的腐朽与陈暮之气,便扑面而来。
官衙内的官吏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养尊处优,红光满面。他们见到陆渊前来,虽然都躬身行礼,口称“王爷”“尚书大人”,但那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敷衍与疏离。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靠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才进入这个油水最足的衙门。许多人,更是孙承业一党留下的旧部。对于陆渊这个新来的,强势的“空降”主官,他们表面躬敬,内心深处,却是既畏惧,又排斥。
陆渊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虚伪客套。
他在户部侍郎周康年的引领下,直接走向了存放着帝国最内核帐目的“度支库”。
度支库是一座独立的阁楼,守卫森严。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墨水混合的独特气味。一排排巨大的黄花梨木书架上,堆满了如山一般高的帐册。
这些帐册,记录着大干王朝每一年的财政收支,每一笔军费开销,每一项工程款项。它们,本应是这个帝国最精准,最宝贵的财富数据。
然而,当陆渊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记录着去年漕运支出的帐册时,他的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帐册的封皮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翻开内页,里面的字迹潦草,墨迹深浅不一,许多关键的数字,甚至有涂改过的痕迹。
“王爷,这……这都是些陈年旧帐了,孙大人在时,便已封存。如今,我们都是用新帐的。”
户部侍郎周康年,一个看起来颇为精明干练的中年人,连忙上前解释道。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
“新帐?”
陆渊没有理会他的解释,又抽出了旁边一本标记着“京畿大营军械采购”的帐册。
这一本,看起来倒是簇新。但里面的内容,却更加触目惊心。
一笔高达五十万两白银的采购款,后面的支出明细,却只有寥寥数语——“采购精钢甲胄五千副,百炼佩刀五千柄”。
没有具体的单价,没有供应商的印信,更没有验收官员的签字画押。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五十万两雪花花的银子,就从国库里划了出去,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