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弟兄们,等攻下永安城,我等便屠了寒州军,用张威的颅骨当酒坛!”
慕容渊笑声震耳。
一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也哈哈大笑,道:
“没错,到时候咱们再一鼓作气,拿下整个寒州。整个北方,我和慕容兄分而治之,岂不美哉?”
说话这人,正是蔡远。
他面前的矮案上,摆满了珍馐。
酒香、肉香、脂粉香混杂在一起,仿若仙境。
帐角处,几名歌姬、舞姬低眉顺眼地扭动着……
十馀名将领横七竖八地坐着,有的索性半躺在毯子上,靴子都没脱,踩得满地油渍。
“他娘的,当年在山里啃树皮的时候,哪想过还有今天?”
一个满脸横肉的校尉哈哈大笑,一口酒灌下去,顺手柄酒盏往地上一摔。
这些人,大多出身草莽。
有的是流寇头子,有的是山寨寨主,有的是打家劫舍的悍匪。
即便如今披上了军职,骨子里的习性,却一点没变。
正当帐中酒肉翻飞、喧闹未歇之时……
“报!”
一名斥候掀帘而入,声音急促。
“王爷!幽州军自南侧列阵,已开始推进!”
慕容渊端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蔡远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众人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这么快?”
“他真敢打?”
“而且……没去粮道?”
短暂的惊愕之后,帐中却很快响起了一阵嗤笑。
“呵,我还以为幽州军要玩什么阴的,结果就这?”
“听说带兵的是韩衍的儿子?当真是个莽夫。”
有人直接拍案大笑。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跟王爷的大军正面碰?”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估计是立功心切,想趁夜偷名声。”
先前的紧张,倾刻间被不屑所取代。
在他们看来,幽州军此举,就象是气急败坏,狗急跳墙式地攻击。
“后路早就防着呢。”一名将领满脸轻松,“王爷早有布置,就算幽州军真从后杀来,也翻不起浪花。”
“城里的寒州军要是敢出城,我们正面也顶得住。”
“到时候,前后夹击——他们才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蔡远也笑了,慢条斯理地道:“韩衍老谋深算,他儿子倒是急得很。幽州军若是不来,我们还得等。既然来了,正好一并收拾。”
慕容渊缓缓放下酒盏,振臂一挥:
“来得好,众将听令!按原定部署迎敌,战后论人头记军功!”
“战战战!”
“杀杀杀!”
“王爷威武!”
众将士一个个神情兴奋,战意强盛。
………………
号角声骤然撕裂原野。
幽州大军如同铁流,自南侧压境而来,战旗翻卷,杀气冲天。
慕容渊的中军早有准备,鼓声一响,步骑齐出,拒马推前,弓弩列阵,正面迎上。
两军尚未完全接触,箭雨已先行落下,密如骤雨,惨叫声瞬间在阵前炸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永安城城门轰然洞开!
“杀——!”
张威亲率寒州军,从城中涌了出来。
步卒冲锋、骑兵迂回,从另一侧狠狠撞向慕容渊主力。
城内的寒州大军,等这一天好久了。
苦守二十多天,省吃俭用,终于等到了救兵!
内外夹击,战场瞬间炸裂。
刀枪相交,战马嘶鸣,士卒怒吼,阵线反复拉扯、撕裂、又被重新堵上。
火星四溅,血水在泥地中迅速蔓延。
双方的整体实力、士气差距都不大,如此正面对碰,一时谁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三股力量在战场中央狠狠绞在一起。
这是最典型、也最残酷的硬碰硬。
一时间,胜负难分……
韩凌川身披重甲,亲自冲锋在最前线,长枪横扫,接连挑翻数名敌卒。
他一边杀敌,一边不由自主地望向远方,心中默语:
“江辰……莫要让我失望,胜负手就在你了。”
…………
与此同时,永安城东,白石滩。
这片看似寻常的滩涂,却是永安城粮道最关键的一环。
独孤弘披着兽皮披风,立于高处,俯瞰着沿河扎下的营盘,神情冷峻而从容。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快马而来,翻身下马:
“将军!主力那边遭到幽州军与寒州军夹击,已经交战!”
独孤弘眉头猛然皱起:“夹击?”
他第一反应,是错愕。
“韩凌川没来打粮道?”
这一步,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不过,也仅此而已。
独孤弘只是短暂惊讶了一下,嘴角就浮现出一丝冷笑。
“呵,虚张声势。你们以为突然变阵,就能乱我和王爷的部署?费了这么大工夫,不过是稍微扰乱一下我的注意力罢了。”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对方临阵生变,想博一线机会。
这点小聪明,改变不了大局。
“整军。”独孤弘沉声下令,“留守必要兵力,其馀随我,直插主战场!”
“是!”
命令迅速传开,营地内人马涌动。
独孤弘翻身上马,眼神冷硬。
自己这三万人马,数量虽不如主力,但都是跟随他身经百战的精兵。
他有信心,带着这些弟兄突然杀到幽州军屁股后面,可以瞬间逆转局势!
“全军出击,全速行进!”
独孤弘大吼一声,军旗一指。
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
独孤弘的大军阵型,颇为完整。
前军步卒居中,重甲在前;两翼骑兵护持,后方辎重随行,行军节奏非常稳健,速度也不慢。
他骑在马上,目光始终盯着主战场的方向,心中已在盘算抵达时间。
就在这时…
“嗖!嗖!嗖!”
破空声骤然响起。
下一刻,一轮箭雨从侧后方斜斜落下,精准地复盖在大军外围。
几名走在最外侧的士卒闷哼一声,应声倒地。
“敌袭!”
军中众将士脸色一变:“结阵!盾兵在外,弓手压制!”
军令一下,阵型迅速收紧。
可还未等弓手反击,远处那支骑兵却已调转马头,如风一般退走,只留下漫天尘土。
独孤弘愣了一瞬。
“……跑了?”
他举目望去,只看到远处骑兵的背影,始终与大军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安全距离,既追不上,也摸不着。
只射了一轮就跑,都没射死几个人。
“妈的!”
独孤弘狠狠啐了一口,“区区几千骑,也敢来骚扰本将?”
他虽心中不满,但主战场更重要,没时间去追击这些苍蝇子,于是冷声下令:“别管他们!继续行军,加强戒备!”
大军再次前进。
可没走出几里地。
“嗖嗖嗖!”
熟悉的箭雨,再次从侧翼落下。
这一次,更近。
箭矢几乎贴着阵线边缘飞过,不少士卒中箭受伤,队伍顿时出现了一丝混乱。
独孤弘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还来?!”
他看向前方烟尘,只见一道身影策马而出。
那是一名身披轻甲的年轻将领,骑在高头战马上,手中长刀斜指地面,神情张扬而肆意。
江辰勒马立于阵前,距离把控得极为刁钻——再进一步,便可能被对方合围。退一步,又随时能全身而退。
他抬刀遥遥指向敌方中军,大笑出声:
“独孤小儿,可敢出阵,与你江爷爷一战?!”
双方虽然相隔甚远,但这声音无比洪亮,在原野上清淅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