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指了指里面的房间,道:“自己去看,老刺史正睡觉呢。
“!!”
韩凌川脸色古怪,快步冲进里屋。
“???”
韩凌川的脑子里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一锤,嗡嗡作响,思绪一片空白。
父亲没死?
那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辰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己这一整夜调兵遣将、整肃州府、雷霆夺权——到底是在忙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江辰,眼神里带着不解和愤怒。
江辰神情平静,抬手朝里屋随意一指:
“自己去看看嘛,老刺史真没事,他正睡觉呢。”
“!!”
韩凌川脸色变得极其古怪,快步冲进了里屋。
床榻之上,一道人影正安静地躺着,被褥起伏有致。
不是别人,正是韩衍。
嘴里还被塞着布团,睡得竟然颇为安稳。
韩凌川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怔了足足一息,才猛地扑到床前,一把扯下布团,低声急呼道:
“爹?!”
韩衍眉头微皱,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哼,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床前那张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脸。
而与此同时,昨夜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昨日夜里,他被江辰制住之后,江辰竟想拖走他。
那一刻,韩衍心中尚有几分冷笑。
州府戒备森严,亲兵密布,这贼子竟妄想带着一个大活人全身而退,怎么可能?
可真正让他心态崩塌的是,江辰没有出城,也没有藏入偏僻角落。
而是,堂而皇之地,把他带到了女儿的住处。
当女儿看到他被绑着、嘴被堵住的模样时,一开始脸色也很不对劲。
震惊、慌乱、恐惧,一齐涌上来。
可最后,她选择了帮江辰藏人。
韩衍做梦都没想到,江辰才来一天,女儿就跟他成了一伙的!
他差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整夜,外头的动静并不小。
巡逻的脚步声、低声的询问、急促的调动隔着墙,他都隐约听得见。
他隐隐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急。
几次巡逻队伍经过院外,甚至有想进来查看的迹象,却都被女儿冷声喝退。
谁会想到,刺史“遇害”,人会藏在女儿房间?
韩衍心中又急又怒,挣扎几个时辰,彻底累了,也彻底明白了——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他索性闭眼睡觉了。
再一睁眼,就看到了儿子韩凌川。
父子对视。
大眼瞪小眼。
谁也没有先开口。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儿凌川,现在是幽州刺史了?”
最后还是韩衍先开口,语重心长地道。
韩凌川干笑一声,点了点头。
“唉,也好。”
韩衍长叹一声,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爹我”
韩凌川欲言又止。
他昨晚以雷霆手段,掌控整个幽州,一方面是的确是被郭曜说服了,的确是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但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父亲已死”。
这是关键性的一环。
可现在突然发现,父亲还活着。
老刺史没死,新刺史已经当上了,这他妈就尴尬了
接班这件事已经发生,总不能再撤回吧?
若如此,自己不但要背负“夺权”的骂名,前途也基本上毁了。
所以不管从任何角度考虑,自己已经掌握大权,不管对错,就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
“父亲孩儿本以为,你被贼人所杀。”
韩凌川露出痛心之色,道。
韩衍轻哼一声,道:“我倒宁可自己被杀了,省得看你妹胳膊肘往外拐,也省得看你是如何执掌幽州的”
韩凌川无奈一笑,道:“父亲,事情已经发生,说这些都毫无意义了。”
韩衍冷着脸,道:“怎么,要不你杀了我?我若不死,你这个刺史当得恐怕不稳呢。”
韩凌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父亲,可不能乱说!父亲活着,孩儿无比庆幸,高兴还来不及呢。”
韩衍骂骂咧咧地道:“江辰这狗贼,你玩不过他。”
韩凌川沉默了一下。
然后语气一正,道:“外界都认为父亲已死,而我已经接管了大权此时,父亲不宜抛头露面。所以,孩儿希望,父亲先回老宅,颐养天年吧”
“呵,好。”
韩衍的眼神中,却是露出一抹欣慰。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幽州,迟早是要传给儿子的。
尽管,昨夜这种“传递方式”,不是他希望的。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
儿子要是狠一点,大可以真的把他杀了。
但并没有。
让他颐养天年,已经是莫大的孝顺了
“多谢父亲理解。”
韩凌川如释重负。
他其实已经决定好了,如果父亲不同意“颐养天年”,那自己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到时候,罪名反正扣在江辰身上。
既然父亲接受了现实,自然是皆大欢喜。
“你接下来,可有何计划?”
韩衍问道。
韩凌川正色道:“我欲整顿人马,支援永安城。若时机恰当,可从慕容渊、蔡远手中夺下几城”
“嗯,你总算是如愿了。”
韩衍了解儿子的性格,并不觉得意外。
但接着,他还是严肃地补充道:
“但为父还是要提醒你,你虽擅长兵法,常打胜仗,但这世上从来不缺天才、名将”
“为父知道你瞧不起慕容渊、蔡远之辈,但,那二人始于微末,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又怎能真的只靠运气和时势造?”
“今后行事,还需稳妥一些,更需对敌人心存敬畏。”
韩凌川点点头,道:“孩儿记住了。”
韩衍接着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韩家虽然事实上割据了幽州,但明面上还是大乾的臣子。正因为这层合法的身份在,朝廷才没有动我们。”
“为父知道你性格张狂,早有自立门户的心思。但三年之内,你不可妄动!”
“幽州刺史,虽然名头不大,却也是一种保护。朝廷虽不满,但绝不会先拿你开刀。乱世之中,过早称王者,必亡!那慕容渊早早自立为王,看着风光,却绝不会有好下场。”
韩凌川再次深深点头,道:“多谢父亲教诲。”
江辰在外头听到父子俩的对话,心中暗自感叹:
自己这个便宜岳父,虽然没什么胆气,但看待天下大势还是很清楚的。
但也仅此而已了。
能看清局势,跟能利用局势,完全是两回事。
“对了,差点忘记一条”韩衍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极为严肃。
韩凌川恭敬道:“父亲请讲,孩儿一定都谨记于心。”
韩衍深呼吸一口气,道:“江辰、郭曜二人,把州府搅得天翻地覆,险些害你我父子天人永隔为父很愤怒,也很憎恨!你,也一样吧?”
韩凌川咬着牙,道:“孩儿气了一夜。”
“但”韩衍话锋一转,道,“你不可报复他,不可与他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