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崖之变,比江湖人预想的要平静得多,却也彻底得多。
没有血流成河的厮杀,没有惊天动地的决战。
当那个身穿青衫的少年,带着任我行、向问天以及数千名倒戈的教众,一步步走上那座象征着权力的成德殿时,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东方不败没有出关。
或者说,那个曾经绣花针下无敌手的红衣女子,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的“退场”。
杨莲亭被愤怒的教众乱刃分尸。
而那座精致的小楼里,只留下了一袭空荡荡的红衣,和一封早已写好的信。
信是给宋青书的。
信上没有字,只有一根断成两截的绣花针。
宋青书捏着那根断针,站在崖顶,看着脚下翻涌的云海,良久无言。
他知道,那个女人没有死,她只是累了,也倦了。
她用这种方式,还了他那“三掌之约”,也斩断了这尘世间最后的羁绊。
自此,日月神教易主。
任盈盈在宋青书的授意下,暂代教主之职。
任我行则信守承诺,在梅庄闭关,潜心钻研那套改良后的内功,不再过问江湖事。
一场席卷江湖的风暴,在宋青书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间,消弭于无形。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半个月后,衡山城,回雁峰。
宋青书正与莫大先生对坐饮茶。
茶是粗茶,琴是旧琴,可那份难得的宁静,却让宋青书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几分。
“老弟,你这动静,可是越闹越大了。”莫大先生拉了一曲《潇湘夜雨》,放下胡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吞了青城,压了嵩山,如今连魔教都换了天。这江湖上,怕是再没人能入你的眼了吧?”
宋青书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淡淡一笑:“莫前辈说笑了。晚辈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求个安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安稳?”莫大先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江湖,哪有真正的安稳。你如今势头太盛,早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左冷禅虽然废了,可这正道武林,毕竟还有两座大山压着。”
宋青书目光一闪:“前辈是说,少林和武当?”
“正是。”莫大先生神色凝重,“少林方证,武当冲虚,这两位可是真正的人精。你这一连串的动作,虽然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可实际上却打破了江湖数百年的平衡。他们,坐不住了。”
话音未落,一名身穿衡山派服饰的弟子匆匆跑上峰顶,手中捧着一张大红色的拜帖,神色慌张。
“掌门!林……林少侠!山下来了一群和尚,说是少林寺的,特来送帖!”
莫大先生脸色微变,看向宋青书。
宋青书却依旧神色如常,伸手接过那张拜帖。
帖子很沉,用的是上好的洒金宣纸,封面上写着四个端端正正的楷书——“少林方证”。
打开一看,字迹圆润内敛,透着一股佛门的慈悲与威严。
“闻君雅意,剑试天下。老衲于少室山恭候大驾,煮茶论道,共商武林大计。另,令狐少侠身患隐疾,非《易筋经》不能救,望君念及同门之谊,一同前来。”
宋青书合上拜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鸿门宴啊。”
莫大先生担忧道:“方证大师亲自下帖,这面子给得太足,也太沉了。你若不去,便是看不起少林,看不起天下正道。你若去了……少室山那是龙潭虎穴,怕是有去无回。”
“而且,他还拿令狐冲做饵。”宋青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令狐冲体内的异种真气,确实是个麻烦。方证这老和尚,倒是会抓人软肋。”
“那你打算如何?”
宋青书缓缓站起身,将那张拜帖随手揣入怀中。
他走到崖边,望着北方那片苍茫的天际,眼中的平静逐渐被一种锋锐的战意所取代。
“既然大师相邀,岂有不去的道理?这江湖的棋局,我已经落下了大半。剩下的这几颗关键棋子,也是时候,去会一会了。”
他转过身,对着莫大先生抱拳一礼。
“前辈,晚辈这就告辞。这衡山的好茶,留着待我从少室山归来,再喝不迟。”
说完,他身形一晃,如同一只青鹤,直接从那数百丈高的悬崖上一跃而下,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茫茫云海之中。
只留下莫大先生一人,看着那空荡荡的崖边,久久无语。
许久,他才重新拿起胡琴,拉出了一段激昂高亢的曲调。
那是《笑傲江湖》的变奏。
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