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关于“群体无意识”的恐怖降临。
当数十万个灵魂被同一个频率所共振。
那不再是信仰，那是精神的，瘟疫。
地下城的时间，是人造的。
当头顶那模拟自然光的巨大灯带，在一阵电流的嘶鸣声中，缓缓熄灭，转为幽暗的、如同深海般的“夜间模式”时。
所谓的“深夜”，降临了。
原本，这应该是万籁俱寂、只有鼾声与梦呓的时刻。
但今天，这里没有安宁。
“嗡——”
起初，那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电流流过老化线路时的杂音，或者是某种大型昆虫在墙壁夹层中振动翅膀。
它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极强的穿透力。
它顺着地板，顺着墙壁，顺着那无处不在的绿色苔藓，直接钻进了人的骨头缝里，引起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共振”。
苏晴、赵曼和零，正潜伏在b级区的一处阴影中。
她们原本打算趁着“夜色”掩护，向着深处那个“病灶”突进。
但现在，她们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海啸”。
“动了。”
赵曼握着巨镰的手，微微收紧，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在这片被绿色苔藓覆盖的广阔空间里。
那些原本躺在“床铺”上、沉浸在美梦中的无数“孕母”，在听到那个“嗡嗡”声的瞬间，就像是接收到了某种统一指令的机器人。
她们，同时睁开了，眼睛。
没有迷茫。
没有刚睡醒的惺忪。
那是一双双散发着粉红色微光、充满了狂热与虔诚的“兽瞳”。
“哗啦——”
那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成千上万的人，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她们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动作僵硬、整齐，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感”。
紧接着。
让k-07感到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在入口处，那些本来被他安排用来建立隔离带、全副武装的“铁卫”和“先驱者”战士们。
那些本来应该意志坚定、守护防线的精锐们。
在那个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他们的身体，也猛地僵住了。
“不……不要……”
一名年轻的战士，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盔，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荷荷声。
他在挣扎。
他在试图用自己的理智，去对抗那个钻进脑子里的“声音”。
但是，太晚了。
也太强了。
那股甜腻的花香，早已顺着防毒面具的缝隙，顺着他们的毛孔，渗入了血液。
那个“嗡嗡”声，早已同化了他们的脑波。
“哐当——”
第一把步枪，掉落在了地上。
那些战士们，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缓缓地垂下了原本高昂的头颅。
他们的眼神，迅速涣散。
他们的瞳孔，开始被那一抹妖异的“粉红”所占据。
“完了。”
k-07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防线，不攻自破。
“她们……要干什么？”
苏晴压低了声音，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这些人并没有发起攻击。
也没有四散奔逃。
她们只是转过身。
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原本面向何方。
在这一刻，这数十万人，全部整齐划一地转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里，并不是那个神秘的“病灶”核心。
也不是那个“代理人”藏身的地方。
是墙壁上、天花板上、角落里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正在缓缓吹出冷风的……
“通风口”。
那里，是空气循环系统的末梢。
那里，也是那股甜腻花香和“嗡嗡”声的“源头”。
“扑通——”
第一个人，跪了下去。
对着那个布满了锈迹和苔藓的通风口，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扑通！扑通！扑通！”
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又像是被狂风吹倒的麦浪。
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里。
在这幽暗的绿色荧光下。
数以万计的人类，不管是柔弱的孕母，还是强壮的战士，在这一刻，全部跪了下来。
她们匍匐在地，五体投地。
像是一群最卑微的蝼蚁，在膜拜着赐予她们生命的……“神明”。
然后。
“祈祷”，开始了。
“……嗡……嗡……”
起初，只是含糊不清的低语，混合着那个背景里的嗡鸣声。
但很快，声音开始汇聚，开始清晰，开始变得震耳欲聋。
“肉体……是……苦难……”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几万张嘴，用同一个频率，同一个语调，吐出的“真理”。
“皮囊……是……囚笼……”
“呼吸……是……罪孽……”
“唯有……发芽……”
“唯有……开花……”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狂热。
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股巨大的声浪而开始震动。
墙壁上的苔藓，似乎听懂了这祈祷，开始疯狂地生长、蠕动，发出了“沙沙”的欢呼声。
最后。
所有人，猛地抬起头。
她们张开双臂，对着那个吹出孢子的通风口，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极致渴望的“呐喊”！
“发芽！！！即是！！！永生！！！”
“轰——！”
这声呐喊，如同实质般的精神冲击，狠狠地撞击在苏晴的耳膜上，甚至撞击在她的灵魂上。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那不仅是声音的冲击。
那是一种“意志”的碾压。
这不是几百个人的邪教聚会。
这是几十万人的“集体无意识”狂欢！
在这股庞大的、扭曲的、被统一了的“精神力场”面前，任何个体的理智，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
“该死……”
零的声音在精神链接中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波动。
“检测到高强度的‘脑波共振’。”
“这不仅仅是‘催眠’。”
“这是一个……‘蜂巢网络’。”
“那个‘声音’（嗡嗡声），是‘载波’。”
“那些‘孢子’，是‘接收器’。”
“而这些跪在地上的人……”
“她们就是这个庞大网络的……‘节点’。”
零迅速在苏晴的视网膜上投射出一张分析图。
整个b级区，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闪烁着红光的“生物大脑”。
而每一个跪着的人，都是这个大脑里的一个“神经元”。
“她们被……‘绑架’了。”
苏晴看着眼前这震撼而恐怖的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曾经以为，敌人只是控制了她们的身体，让她们变成了植物的温床。
她曾经以为，只要杀死了那个“代理人”，只要切断了孢子的来源，就能救回这些人。
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这根本不是什么“生化危机”。
这是“精神”层面的“寄生”。
那个躲在暗处的“代理人”，那个“变异的b级孕母”。
她不仅夺走了这些人的身体。
她还夺走了她们的“思想”。
夺走了她们的“信仰”。
她让她们相信，变成植物是“进化”。
她让她们相信，死亡是“永生”。
她让她们“自愿”，成为花肥。
这才是最深的恐惧。
面对一群被刀枪逼迫的奴隶，你可以解救她们。
但是，面对一群“以此为荣”的“信徒”。
你，该怎么救？
“苏晴。”
赵曼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还要继续吗？”
看着眼前这片跪拜的人海，看着那一张张狂热而幸福的脸庞。
即便是心如钢铁的赵曼，也感到了一丝无力。
如果把她们都杀了，那是屠杀。
如果不杀，她们会撕碎任何试图打断这场“祈祷”的异教徒。
苏晴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匕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的目光穿过了那片跪拜的人群，看向了通风口的深处，看向了那个……
正在享受着这几十万人“供奉”的“伪神”。
“这算什么‘永生’？”
苏晴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声音。
“把人变成只会光合作用的白痴……”
“把思想变成只会复读教义的录音机……”
“如果这就是‘神’的恩典。”
“如果这就是‘进化’的终点。”
“那么……”
苏晴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瞳眸中，那原本因为震惊而动摇的火焰，再次疯狂地，燃烧了起来。
“我就把这个该死的‘神’……”
“从她的神坛上……”
“连根，拔起！”
“哪怕与这几十万人为敌。”
“哪怕要烧毁整座地下城。”
“我也要让她们知道……”
“什么才是，真正的……‘活着’！”
“走！”
苏晴低喝一声，不再隐藏身形。
金色的火种之力，在她周身化作了一道耀眼的护盾。
她像是一把烧红的尖刀。
狠狠地，刺入了那片正在“祈祷”的，黑暗人海。